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二十九
徽宗皇帝
陈瓘贬逐
元符三年三月甲戌,承议郎、权发遣卫州陈瓘为左正言。
九月甲戌,左正言陈瓘为右司谏。己卯,右司谏陈瓘言:『向宗良兄弟交通宾客,漏泄机密,陛下知之乎?皇太后知之乎?』又曰:『皇太后不待祔庙,果于还政,事光前古,名垂后世。陛下所以报皇太后者宜何如者?臣恐假借外家,不足以为报也。』又曰:『宗良兄弟依倚国恩,冯籍慈荫,夸有目前之荣盛,不念倚伏之可畏。所与游者,连及侍从,希宠之士,愿出其门。裴彦臣无甚干才,但能交通内外,漏泄机密,遂使物议籍籍。或者以为万机之事,黜陟差除,皇太后至今与也,良由中外关通,未有禁戒,故好事之人,得以益传耳。』庚辰,上批:『陈瓘累言皇太后尚与国事,其言多虚诞不根。可送吏部与合入差遣。』三省请以瓘为郡,上不可,乃添差监扬州粮料院。瓘初不知被责,复求翌日见上,閤门不许,瓘即具以札子缴进,其一再论景灵西宫;其二论章惇罢相制所称国是;其三、其四皆指陈蔡京罪恶。甲申,翰林学士曾肇上书皇帝及皇太后曰:『夫以皇太后定策之明,还政之速,著人耳目,可谓盛矣。今陈瓘以一言上及,遂至贬斥,虽非皇太后圣意,然四方万里之远,岂能家至户晓?万有一人或谓皇太后有所不容,则于盛德,不为无累,此臣倦倦之私,不能无疑也。以臣愚计,皇帝以瓘之所言狂率而逐之,皇太后以天地之量隐忍包容,特下手书而留之。则天下之人必曰:「皇帝恭事母仪,容小臣妄议,其孝如彼;皇太后功德巍巍,而能含洪光大,虽有狂言,不以为罪,其仁如此。」两谊俱得,岂不美哉?』丁亥,诏新添差监扬州粮料院陈瓘知无为军。时瓘已出国门,即于门外露章辞免曰:『臣昨者自闻隔对已后,曾将上殿札子具状缴进,为言蔡京在绍圣中亲写奏札,乞诛灭刘挚等事。上件札子所言,在监扬州粮料院以前。陛下若以臣言为是,则当如臣所请,按京之罪,明正典刑,然后改臣差遣,以示听纳;若以臣言为非,则是臣事发[1]更为[2],其罪益大,重加贬窜,乃得允当。今京桀骜自肆,无所畏惮,而臣章屡上,未蒙降出,则是陛下不以臣言为信矣。不信其言而轻于改命,传之天下,人必骇惑。』又实封奏曰:『京在朝廷,则国家未安。臣虽移得差遣,有何安乎?臣之不敢受命者,其说如是。露章所言,未甚子细,复以此章干渎圣听,所以尽倦倦之诚也。所有知无为军勅不敢秪受,迤逦前去扬州,听候指挥。』诏不许辞免。
十月丙寅,上曰:『瓘言事极不可得,暂贬亦不久。前日遣人送黄金百两,瓘受赐泣下。』布曰:『陛下待遇如此,宜其感泣也!』
建中靖国元年三月戊寅,承议郎、知无为军陈瓘为著作佐郎、实录院检讨官。
七月丁卯,著作郎陈瓘为右司员外郎。瓘力辞实录检讨官,从之。
八月壬子。先是,右司员外郎陈瓘进《国用须知》,其言曰:『臣闻神宗有为之叙,始于修政事。政事立而财用足,财用足而根本固,此国家万世之利,而今日所当继述者也。臣近缘都司职事,看详内降札子,裁减吏员冗费,以防加赋之渐,为国远虑,天下幸甚。然今日朝廷之计,正以乏财为患。西边虽已罢兵,费用不可卒补,遂至于耗根本之财,坏神考之政,加赋之渐,兆于此矣。臣昨守无为。奉行诏令,窃见一年之内,连下五勅,而天下诸路三十年蓄藏之物,皆已运之于西边。隳先政于罢兵之后,资国计于冗费之余,譬如决江河之大防,蓄沟浍之小润,非日无涓涓之助,何以补汤汤之流?大违神考之心,殊乖继述之义。臣职事所及,理不可嘿。今撰到《国用须知》一本奏闻。』又进《目录辨》,曰:『臣瓘去年五月十八日对紫宸殿,奏札子云:「臣闻王安石《目录》七十余卷,具载熙宁中奏对议论之语,此乃人臣私录之书,非朝廷之典也。自绍圣再修神考实录,史官请以此书降付史院,凡《目录》、《政记》、《神宗御集》之所不载者,往往专据此书。追议刑赏,夺宗庙之美,以归臣下,故臣愿诏史官别行删修。以成一代不刊之典。其日蒙批付三省,后不闻施行。盖绍圣史官请以《实录》降付史院者,为今宰相故也。臣位下人微,轻议大典,诚以宗庙至重,义不敢嘿。盖唯神宗皇帝体道用极,宪天有为,自得师臣,授以政柄,虽尹暨汤,咸有一德,无以复异,而嘉谟嘉猷,实出我后。以言乎经术,则微言奧义,皆自得之;以言乎政事,则改法就功,取成于心。是则神考之独志,而安石之所以归美者也。用事之臣暗于此理,讬奉宗庙,独尊安石;假绍述于诏令,寓好恶于刑赏,至于纂记私言,如嗣考事,遂使密赞之语宣扬于外。而一朝大典祖述故事,但专美于人臣,不归德于我后,凌压宗庙,以植其私,事之乖谬,莫大于此!岂惟负神考在天之灵?抑亦失安石事君之意,臣所以倦倦而不能已也。因以所见,撰成《目录辩》一篇,具状奏闻。』是日,瓘与左司员外郎朱彦周谒左仆射曾布于都堂,以书责布曰:『阁下德隆功夫,四海之内所赞颂也。然谓阁下无过则不可。尊私史而压宗庙,缘边废而坏先政,此二者,阁下之过也。违神考之志,坏神考之事,在此二者,天下所共知,而圣主不得闻其说。蒙蔽之患,孰大于此?』又曰:『熙宁条例司之所讲,元丰右曹之所守,举朝公卿,无如阁下最知其本末。今阁下独擅政柄,首坏先烈,弥缝雍蔽,人未敢议。他日主上因此两事,以继述之事问于阁下,将何以为对?当此之时,阁下虽有腹心之助,恐亦不得高枕而卧也。』又曰:『阁下于瓘有荐进之恩,瓘不敢负,是以论吉凶之理,献先觉之言,冀有补于阁下。若阁下不察其心,拒而不受,则今日之言,谓之负恩可也。』布读瓘书大怒,已而笑谓瓘曰:『此书他人得之必怒,布则不然,虽十书亦不较。』瓘又以《目录辩》及《国用须知》纳布而出。癸丑,瓘又录所上布书及《目录辩》、《国用须知》,具状申三省曰:『昨诣尚书省校书,蒙中书相公面谕其详,谓瓘所论为元祐单见浅闻之说,兼言天下未尝乏才,虽有十书,布亦不动。瓘不达大体,触忤大臣,除申御史台乞赐弹劾外,伏乞敷奏,早得窜黜。』甲寅,三省进呈。上顾曾布曰:『如此报恩地耶?』布曰:『本不欲喋喋,然理有当陈者,不敢已。臣绍圣初在史院,不及两月,以元祐所修《实录》凡司马光《日记》、《杂录》,或得之传闻,或得之宾客所记之事,鲜不遍载,而王安石有《目录》,皆当日君臣对面反覆之语,乞取付史院照对编修,此乃至公之论。其后绍圣重修《实录》,数年乃成书,臣盖未尝见,当日修书乃章惇、蔡京,今日提举史院乃韩忠彦。而瓘以为臣尊私史,压宗庙,不审何谓也。神宗理财,虽累岁用兵,而所至府库充积。元祐非理耗散,又有出无入,故仓库为之一空,乃以臣坏三十年根本之计,恐未公也。』上曰:『卿一向引瓘,又欲除左右史。朕道不中议论。偏今日如何?』布愧谢。而韩忠彦等皆言:『瓘必欲去,当与一郡。』布曰:『臣本不与之校,朝廷优容,无所不可。』遂以瓘知泰州。上令责瓘,忠彦及陆佃皆曰:『瓘之言诚过当,若责瓘,则瓘更以此得名。
曾布必能容瓘。』乃以瓘知泰州。布始欲瓘附己,使人谕意,将大用之。瓘语其子正汇曰:『吾与丞相议多不合,今乃欲以官相饵。吾有一书将遗之,汝为我书。』且曰:『郊恩不远,恐失与汝官,奈何?』正汇再拜,愿得书。瓘喜。明日,持以见布,布果大怒,遂有海陵之命[3]。先是,瓘以都司权给事,何执中为礼部侍郎,一日,以简抵瓘曰:『早见贵人,公即真矣!』故瓘语正汇云尔。中书舍人邹浩奏:『瓘素以声闻推重一时,今到都司曾未逾月,遽令出外,恐非所以示天下而慰公议也。伏望收还新命,以全朝廷待士之体。所有录黄,未敢签书行下。』不从。右谏议大夫陈次升言:『瓘首蒙进擢,搢绅之间,咸以为贺。今闻瓘以宰属议论不合,因此罢去。审如所传,不惟有遗人材,亦虑有失人望。伏望圣慈更赐详酌施行。』
崇宁元年五月乙亥,陈瓘管勾冲祐观(余见《治元祐党人》)。
大观四年十一月戊寅,诏通州安置陈瓘与自便。
此据《丁未录》。大观四年十一月戊寅,诏通州安置人陈瓘与自便。初,瓘自合浦放还,居四明。而其子正汇干至余姚,适闻蔡崇盛诧蔡京有动摇东宫主语,正汇即日自陈于杭帅蔡薿。薿方是时结蔡京为死党,遂执正汇送京师,而飞书告京,俾预为计。事下开封制狱,知开封李孝称,酷吏也,乃并下明州捕瓘。士民哭送之,瓘不为动。既就狱,顾其子,笑曰:『不肖子,烦吾一行!』孝称胁瓘,使证正汇之妄。瓘曰:『正汇闻京将不利于社稷,传于道路,遽自陈告。瓘以所不知弃子之恩,而指其为妄,则情所不忍;挟私情以符合其说,又义所不为。况不欺不贰,平昔所以事君教子,岂于利害之际有所贪畏,自违其言乎?蔡京奸邪,必为国祸,瓘固尝论于谏省,亦不待今日语言间也。』时内侍黄经臣监勘,闻所对,失声叹息,谓瓘曰:『主上正欲知实状,右司第依此置对。』其后狱具,竟坐正汇以所言过实,流窜海岛,而瓘亦有通州安置之命。瓘之谢表曰:『脱死幽缧,置身善地,上恩曲逮,孤泣横流。伏念臣投窜之余,年龄已暮,皆有自诒之戚,天实谴之,灾非无妄,而来人谁矜者?议律难道于常究,原情独赖于清衷。积感弥深,论报无所,此盖伏遏皇帝陛下则尧之大,用舜之中,宥罪每发于深慈,施刑宁失于过厚。不遗疏远,咸与并包。臣敢不上体宽仁,静思愆咎,终于屏迹,益坚爱主之诚?死而有知,尚图结草之报。』瓘留通久之,至是,方许其自便。瓘谢表曰:『恩由独断,泽被孤忠。刑部之执守虽坚,天子之福威无壅。乃公朝之盛事,岂小己之私荣?恭叙感悰,仰渎高听。伏念臣昨蒙善贷,赐以生还,萍迹孤踪,久寄食于异县,荜门干蛊,常委事于长男。所营不足以藩身,其出每缘于糊口。去庭闱者累月,闻道路之一言。耳受而辄行,亲危而不顾。缘帅司深疾其多事,故传者多指为病狂,万口嗷嗷,两路汹汹。狐突教子,素存不贰之风;曾参杀人,宁免至三之惑?事既匿而难晓,时寝久而并疑。制所深严,就逮于重江之外,狱辞平允,阅实于片言之中。矜其无罪之可书,许以还家而自使。出阛扉而涕感,瞻魏阙而神留。寻沐宽恩,移置近地。海岛万里,不如无予之无忧;淮壖一身,弥觉有身之有患。擢发不足以数臣之罪,沥血不足以写臣之心。羔羊之性自公,犬马之情爱主。忘身殉国,初无悔吝之私;抱疾呼天,惟恃精诚之格。忽因诏谕,特免拘维。此盖伏遇皇帝陛下尧大并容,舜明洞照,人人皆使之得所,事事惟恐其太偏。继志用神考之心,应天以格王之实。旧弊若冰之将释,新庆如川之方流。家国平康,内外交泰,遂使赦无留令,昔阻隔而今行;士有宿愆,始弃置而终宥。全家荷德,无路酬恩。蝼蚁之力至微,但知恭顺;蒲柳之身已老,尚可縻捐。望天虽隔于戴盆,向日敢忘于倾藿!』正汇告变,已见三月十一日,更须考详,存一去一。瓘、正汇事,通州安置在大观四年三月,其放自使在十月。附传乃于羁管台州后云:『寻放自便,归江州。』误也。政和元年十月责台州,复官自便盖在五年后。既复官自便,乃还寓通州。六年秋,始至江州。七年,除太平观,寻居住南康军。移楚州,卒。瓘《南窗颂》云:『自崇宁壬午流窜,丙申闰月之九江,始有南窗。』
政和元年正月,诏明州取陈瓘《尊尧集》送编修政典局,从张商英建请也。
五月,再下通州,取陈瓘《尊尧集》送编修政典局。
九月辛巳,诏:『陈瓘自撰《尊尧集》,语言无绪,并系诋诬,合行毁弃。送与张商英,意要行用,特勒停、送台州羁管,令本州当职官常切觉察,不得放出州城。月具存在申尚书省。』
公谪台州,朝旨不下司,行移峻急。所过州县,皆令兵甲防送,不得稽留。至台久之,莫敢以居屋借赁者,暂馆僧舍,而郡守以十日之法,每遣厢巡起遣,故十日必为之迁一寺。时未有郡守,通判朱兴忠摄郡事。朱与公有先世之契,观望特甚。人为公不平,处之淡然,不以介意。公到台数月,朝廷起迁人石悈知州事。二十五日,悈知台州,且令赴阙之官。士论汹汹,咸谓将有处分于公也。悈至,果扬言怖公。视事次日,即遣兵官突来约束,不得令出入,取责邻人防守状,又置逻卒数铺,前后巡察,抄录宾客书问之往还者,虽亲戚家书,殆至隔绝。未几,复令兵官突入所居搜检行李。摄公至郡庭,垂帘如制狱,其实只是朝旨取索公《尊尧集》副本,悈于旨外施行,意在迫胁。继又出公于僧舍,使小吏监守,对榻坐卧,窘辱百端。人情忧怖,虑有不测。公誓以死报国,而义不为儿女态,故安之不以为挠,悈亦不敢挠犯。技术寝穷,终不能为公害。公谪台州于法合,进谢表,台州不为发递。表未得达,而石悈之来,声势甚异,料其必受蔡薿风旨,意在得其所秘书,必将搜索及行李,于是为封事,缴连谢表。封缄于箧,题以臣名。悈至,固如所料,而以缄题之故,不敢辄开,遂以奏御。薿与何执中皆怒之,未几,罢悈台州,而公自此始免他虞。或问公:『何以审其如此?』公曰:『吾与薿,初无他故,故薿怀遗书之愧,而其党未必知结党相招,实自为计。今显其迹,则胁使之术有行也。』石悈摄公至郡也,欲以刑狱怖公,公见州庭狱具罗列,知其意,遽发问曰:『今日之事,岂被旨耶?』悈非所料,失措而应曰:『有尚书省札子。』卷帘出示公札子所行,盖取《尊尧集》副本,以为系诋诬蔑之书,合申缴毁弃也。公曰:『然则朝廷指挥取《尊尧集》耳。追某至此,复欲何为?』因问之曰:『君知《尊尧》所以立名乎?盖以神考为尧,而以主上为舜也。助舜尊尧,何诋毁诬?何相学术浅短,名分之义未甚讲求,故为人所劫,使请治《尊尧》之罪,将以结党固宠也。君所得于彼者几何?乃亦不畏公议,干犯名分乎?请具申某此语,某将显就诛戳,不必以刑狱相恐。』悈不待公言毕,屡揖公退。寻语人曰:『不敢引其说尚自如此,良可畏也!』瓘表及封事,具十二月十七日。
十二月乙卯,臣僚上言:『陈瓘所撰《尊尧集》十卷,大纲取《日录》之事,解释成文。有论及王安石事。臣虽不见《尊尧集》全文,但瓘建中靖国间,尝以安石《日历》为不然。昨来大臣领政典局,知瓘素有异论,欲助成非谋,故下瓘家取索。欲望圣慈特降睿旨,严赐禁约,不得传习。如有已曾传录之家,并乞立限缴纳,仍乞下瓘家取索藁本,一切焚毁。』诏依奏。『其《尊尧集》,仍令知台州石悈于陈瓘、衡州于张商英处取,及元降付张商英御批真本,并缴进闻奏。』
五年八月丙寅[4],陈瓘特叙承事郎,许自便。
瓘自政和元年九月送台州羁管,凡五年,始降旨叙官自便。叙官自便,盖缘立太子赦五年三月十七日指挥。《丁未录》云以郊霈沾恩,误也。瓘初以宣德郎被谪,而叙官乃承事郎,镌降也。被命之后,忽得州牒,备坐省札云:『奉御批叙复数內,陈瓘叙复未当,合于见存官外叙一官,仍取旨与差遣。符州告示本官知委。』陈瓘既供知委,还寓通州。数月,又有省札下通州,令瓘具家状陈乞差遣。人皆贺瓘,以为起废有渐。瓘曰:『此庙堂欺君玩世之术耳。若与差遣,岂应见问?上闻吾叙官,不当见于御批,诸公不敢,但已为此迁□之说,以塞上旨。家状虽当供,差遣其可乞耶?彼谓吾不堪贫困,必乞怜耳。』乃报以『家状昨因削籍,毁弃无凭』,供具事果不行。瓘既寓通州,而盛章与石悈有隙,取密旨编置通州,扬言为瓘报仇。瓘闻而叹曰:『此岂盛世所宜有耶?』因谋徒避,遂望家,至九江卜居焉。六年闰月,乃至江州。今因石悈编置通州在五年八月十四日,即附著此。
七年十二月,宣德郎、管勾太平观陈瓘自江州移南康军居住。
瓘始自通州徙江州,杜门不出,谒而来者不拒。逾年忽有旨,不许出城,月申存在。又更易守臣,日降不下司文移[5],以俟新守之到。人俱叵测,为之震惧,交游间至有索平时往还书问者,有碎瓘所书碑刻者。瓘亦自期以死。刘安世闻之,以书抵瓘曰:『此乃鹤相恐胁,濮上之策,技止此尔。』阅数日,方知王寀得罪,而谗者以谓瓘来居王寀之乡,因以危言陷瓘,赖上察之,止令于南康居住云。
宣和二年十二月丙申。是岁,南康军居住、宣德郎、管勾太平观陈瓘移居楚州。始,王寀得罪,瓘自江州移南康。及方寇作,或又为飞语云:『瓘女婿已为寇所劫。』欲加中伤。然上讫保全,故卞、京党人莫能害也。
六年二月辛丑,承事郎、管勾太平观陈瓘卒。
邹浩贬逐
崇宁元年三月辛酉,兵部侍郎邹浩为宝文阁待制、知江宁府,浩乞补外也(已上见《复用元祐党》)。
四月癸卯,宝文阁待制、新知江宁府邹浩知杭州。
闰六月丙寅[6],宝文阁待制、知杭州邹浩知越州。辛未,诏曰:『朕仰惟哲宗皇帝严恭寅畏,克勤祗德,元符之末,是生越王。奸人造言,谓非后出。比阅臣寮旧疏,适见椒房诉章,载加考详,咸有显证。其时两宫亲临抚视,嫔御、执事在旁,缘何外人得入宫禁,杀母取子?实为不根。为人之弟,继体承祧,岂使沽名之贼臣,重害友恭之大义,诋诬欺罔,罪莫大焉。其邹浩可重行黜责,以戒为臣之不忠者,庶称朕昭显前人之意。如更有言及者,仍依此令,进奏院遍牒施行,仍检会邹浩元奏札子,并元符皇后诉章,宣示中外。』邹浩札子:『臣闻仁宗皇帝在位四十二年,邦国无流离之患,边境无征伐之苦,黎民繁庶,万国咸宁。当是时,可以嬉游后宫,非焦心劳力之秋也。而谓宰相寇准曰:「朕观自古乱天下、败国家者,未尝不因女子。是以褒姒灭周,妲己亡商。朕之后宫女子巧媚百生,朕未尝顾盼焉。」然则仁祖之意,岂不欲垂裕后昆邪?奈何陛下遽忘其业乎[7],臣观陛下之所为,愈于桀纣而甚于幽王也。杀卓氏而夺之子,欺人可也,讵可欺天乎?卓氏何辜哉?得不愈于桀纣者也?废孟氏而立刘氏,快陛下之志也。刘氏何德哉?得不甚于幽王也?臣观祖宗有唐虞尧舜之德,而陛下有桀纣幽王之行,不识陛下寝餗安乎?顷年彗星出于西方,灾谴为大。陛下避正殿以塞天变,减常膳以销天谴[8]。宰相章惇谓陛下曰:「未足损陛下盛德。』又闻江西敷奏累年饥馑,陛下责以宰臣燮理之功。宰相章惇谓陛下曰:「天灾流行,无世无之。』且以尧九年水、汤七年旱为解。惇为辅弼,忍发此言!今闻陛下以立刘氏,惇之策也。臣今谏陛下去废后之丑行,行复后之大德。听臣之直谏,而出惇之奸言,使天下之人,共仰首以见日月之光,盛大之世。不然,祖宗百有余年基业,将颠覆于陛下之手矣!昔唐褚遂良谏高宗立武昭仪,不听,叩头流血,以笏置殿阶曰:「还陛下此笏,乞归田里。」今臣谏陛下不听,愿归田里,力农园,为乱世之民。愿脍臣心以献惇,斩惇首以谢天下!』
元符三年五月,元符皇后上皇太后表:『臣妾窃以臣僚数有章疏,今言妾生故越王事非有实,不言中外,谤莫能止。在妾之分,寝处难安。重念朽质,不能殒灭,至使上累哲宗皇帝。况降旨之日,亲承两宫玉音,一旦几成虚诞之文,若宫掖尚行欺罔之议,则何以取信天下?窃以其时大臣及掌事之人,即今尽存,伏望圣慈降下臣寮章疏,付与有司,明行鞫问。傥有实状,岂不知过?若系虚妄,亦乞严行惩戒,以绝反覆兴谤之例。如默而不言,虑玷哲宗皇帝于方册,曷可传之万世?妾伏睹绍圣之间,元祐皇后亲被睿旨,放逐一尼。后来通说事端,差官制勘,有雷公式图画之迹。御史录验,备载案牍,迁徙道宫,众所共知,岂缘他人?乃今新进之人不究其理,谓妾遭遇哲宗皇帝,欲快人情,务摅前忿。岂存内外轻重之理,祗报先朝未用之怨。众口铄金,可不惧哉!欲乞特降睿旨,检取元祐皇后制院一宗公案,及推勘官吏付有司,再行讯治,以示中外。如妾稍有干涉用情,不敢拱手而居后位之列。若不沥诚详具奏闻,安能辩雪?伏望皇太后陛下悯怜哲宗至孝至仁,照鉴妾之负冤无告,出自宸断,特赐矜察。』于是贬通直郎、宝文阁待制、新知越州邹浩为杭州别驾、永州安置。元符后刘氏上表称谢言:『伏睹诏书,布告中外,责邹浩诬罔故邓王非妾所生等事,以正朝廷之风化,以叶泰陵之圣德,衔冤上诉,俟明命于三年;颁诏亟行,示信恩于四海。下以称在廷之公议,上以慰哲庙之神灵。仰荷睿明,惟知感泣。伏以妾奉京辇良家之子,玷先朝侍御之联,雨露既及于凡材,草木焉知其帝力?属邓王载诞之后,适长秋虚位之时,被两宫之玉音,及群臣之佥议,旋加册命,进掌后宫。非天克相以谁为?在妾何缘而自致?奸邪横逆,指爱子作他人;中外动摇,视诏词为诳语。以妾身而敢恨,顾先帝以何如?亦当自反其所言,信出不根之私语。且以元佑皇后因逐一尼,遂倡事端,逮从制勘,禁书图画之备露,御史录案之甚明。自取之刑,俄闻废命。案牍固存于朝论,推原岂本于妾身?方群小之肆诬,实众尤之难辨。当陛下承祧之始,属钦圣垂帘之间,泣血书辞,呼天雪愤,庶几中外,备见终始。岂期元祐之朋邪,竞蓄前朝之怨憾。喜闻人过,岂验是非?增饰烦言,更加伤害。方且拟议以深斥,尚何封章之可行!妾所痛者,虑伤先帝之明恩;妾所重者,恐乱后世之信史。惟大事之若是,曷小己之足论?终期群枉之冰销,果赖至仁之洞察。奋英谋而独断,绍列圣以御图。邪正剖分,黑白昭著。奸言伪说,难逃圣览之明;巧诋深冤,灼见沽名之贼。曲文平悃,昭示四方,此盖伏遇皇帝陛下尧舜相承,文武善继,上追兄弟友恭之义,下怜母子孤露之情,辩百年疑似之非,正万世昭明之典。妾殒身何报,没齿知荣,生当竭节,以答圣恩;死亦无憾,而见哲庙。』诏并送史官。浩之本章,绍圣间即焚之。今所降者,蔡京使其党伪为浩疏也。
此据汪藻所编诏旨。今《徽宗实录》乃削去,但于《邹浩传》载浩本章及诏耳。《哲宗实录》于元符二年闰九月二十六日乙未,越王薨,因载崇宁元年闰六月十八日手诏,并元符皇后谢表。新录辨诬曰:初,元符皇后之立,邹浩上疏极论,坐贬新州。太上皇帝即位,遂复召用。时蔡京寝用事,忌浩,因求浩旧疏不得,乃使其党作为疏,曰『臣闻仁宗皇帝垂拱四十二年』,至『斩惇之首以谢天下』。此疏盛行,而实非浩疏也。继而京执政,故有是札子,及皇后刘氏上表。按:《实录》止合载当年之事,以事系日。以上三项,系事在三年之后,见合删修入《徽宗实录》。今去全文一千三十七字,然旧初不载邹浩伪疏。又今所修《徽宗实录》既削去崇宁诏书,又削刘后谢表,但于《邹浩传》载浩本疏及诏书耳。今史院诏旨改元符皇后诉皇太后表,只作《上皇帝》,比旧所传诏旨,已自不同。又不载刘氏谢表,不知何也,当考。要是此段并非实事,邹浩疏、元符皇后《上皇太后表》及《谢徽宗表》,皆蔡京为之也。《丁未录》云:『上欲再贬浩,而三省求浩元疏不获,下浩取稿。浩奏以元稿不存。陈瓘闻而叹曰:「若后日有撰恶语以进者,将何以自明?」已而章惇果伪撰浩疏,袖以进。』按:惇元符三年九月八日已罢相,伪邹浩者,乃蔡京也。
甲戌,知枢密院蒋之奇言:『近上札子,为元符二年内,送简子与邹浩,见般出观音院待罪,乞重行黜责。伏蒙圣恩,特降中使宣押,仍封还札子者。窃以邹浩上章狂妄不根,王法所弃。臣于是时,身为从官,不能详审,乃缘乡闬之故,猥以尺牍通问,罪应窜斥。哲宗皇帝隆宽善贷,止解近职,出守便郡。到官未几,复移帅府。天地之施,死且不报。伏遇皇帝陛下应天宝命,绍履尊极,臣旋被宠擢,召还禁直。继蒙简拔,擢贰枢管。甫及期年,擢冠右府。望轻德厚,粉骨难酬。惟夙夜戮力尽瘁,庶以少答万分。今邹浩旧章发露,降散官闲置。臣备位大臣,前日之事,不敢蔽欺不言,以幸苟免。伏望圣慈下臣章有司,俾详议臣罪,特从贬降。』诏不许收留,仍封还札子。戊寅,起居舍人范致虚言:『伏睹诏旨,邹浩狂悖诋诬先朝之罪,已复正典刑。按:浩所为如此,臣子之义,所宜共弃。而昨于邹浩未得罪之时,趋往相见,因此罣于吏议,自太学博士冲替。昨蒙登极大霈。除落过名,依旧复充太学博士。因缘召对,遂叨近侍。虽荷陛下宽恕,弃瑕收录,未赐谴责,在臣于义,自难安处。伏望早赐指挥,正臣罪辜。臣见在家待罪,不敢更供职事。』诏令供职(余见《党籍》)。
校勘记
[1]事发 原本二字作墨丁,据《长编拾补》卷十六补。
[2]更为 原本二字作墨丁,据《长编拾补》卷十六补。
[3]海陵 原本作『海宁』,《长编拾补》卷十八同。《元丰九域志》卷五:『泰州,海陵郡,军事。治海陵县。』兹据改。
[4]五年八月丙寅 按:《长编拾补》卷三十四漏揖此条及以下注文。
[5]不下 原本『不』字作墨丁,据《长编拾补》卷三十六补。
[6]闰六月丙寅 原本『闰』字上衍『辛未』二字,据《长编拾补》卷十九删。
[7]其业 原本『业』字作墨丁,据《长编拾补》卷十九补。
[8]常膳 原本作『尝膳』,据文意改。
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三十
徽宗皇帝
尊王安石
绍圣元年四月甲寅,诏故观文殿大学士、集禧观使、守司空、荆国公、赠太傅王安石配享神宗皇帝庙庭。
闰四月乙酉,殿中侍御史来之邵言:『故宰相王安石配享先帝庙庭,请诏有司原考王安石事业,特加谥号,以慰公议。』诏所属详定以闻。
五月己未,监察御史周秩言:『近诏太常议故相王安石谥,伏以安石遭遇神宗皇帝,其君臣相与行道,以成一代之文。愿特诏两省、众礼官等会礼部议上,朝廷取决于圣裁,而后有司颁焉。』诏不候本家行状,令太常官共议谥,选博士一员撰议。
六月癸未,礼部言:『太学博士詹文奏:恭惟神宗皇帝帝圣智高妙,该极象数,常念文字之学世所不知,深诏儒臣,俾共探讨,而王安石实进其说。当时未及颁行,而学者亦已见之。其于性命道德之理,则思过半矣。元祐贡举敕乃令,进士不得引用《字说》,而与申、韩、释氏之书同禁。乞除去《字说》之禁。』从之。
新录删去元祐奏,但元祐贡举敕令,进士不得引用王安石《字说》,乞除其禁,从之。辨曰:安石穿凿破碎,不足以仰称神宗明诏。自其学既行之后,士风人材,视昔时为何如?则所谓于性命道德之理思过半者,讵可信乎?
十月丁亥,国子司业龚原奏:『赠太傅王安石在先朝时,尝进所撰《字说》二十二卷。其书发明至理,欲乞差人就王安石家缮写定本,降付国子监雕印,以便学者传习。』诏可。
二年三月甲辰,国子司业龚原等言:『赠太傅王安石在先朝尝进其子雱所撰《论语》、〈孟子义》。乞下本家取所进义定本,下本监雕印颁行。』诏令国子监写录一本进纳。
十一月庚子,三省言:『国子司业龚原奏请乞检详前奏,下赠太傅王安石家取所进《字说》副本,下国子监校定雕印,以便学者传习。』从之。
三年十一月丁酉,监察御史兼殿中侍御史蔡韬言:『近朝廷取太傅王安石所进《字说》付国子监雕板,以便学者传习,又以池州石诔、刘发尝受安石学,特令校正,乃有太学
录叶承辄肆论列,自谓亲闻安石训释,令校对疑误,请同看详。按:承身为学官,宜知分守,而乃离次侵官,干预本监之事。望赐睿旨,正其侵越之罪。』诏特罚金六觔。
元符元年九月癸亥[1],诏故王安石就京师赐第百间以上。
三年五月戊子,王安石妻吴氏乞回纳所赐宅,诏依。
十一月庚午,赐故赠太傅王安石妻越国夫人吴氏江宁府官产六十间,以吴氏记蔡卞为家,旧有赐第京师已纳朝廷,而下【杰按:下,应为卞之误】赴贬所。故有是赐。
崇宁元年闰六月戊寅,知江宁府邓祐甫乞以府学所建王安石祠堂著祀典。从之。
三年六月戊申,诏荆国公王安石配享孔子庙廷。
四年五月癸亥,河东提举学事言绛州州学申荆国公王安石未有赞。国子监乞依邹国公例。诏学士院撰赞颁降。
学士,张康国、邓洵仁也。不知撰赞者谁,当考。赞曰:『孔孟云远,六经中微。斯文载兴,自公发挥,推阐道真,启迪群迷,优入圣域,百世之师。』陈瓘《尊尧集》序可考。
政和元年十一月丙子,臣僚言:『窃见迩英讲经,皆并注入点释。因袭之久,未及是正。欲乞自今只点正经,其音释、意义,并以王安石等所进经义为准。』从之。
三年正月庚午,诏:『昔赵普、潘美、王曾、韩琦、郑康成、孔安国从祀孔子,王安石被遇先帝,与其子雱修撰经义,功不在数子之下。安石可封王爵,雱可配享文宣王庙廷。』壬申,故特进、守司空、赠太傅、荆国公王安石追封舒王。
六年正月乙未,手诏:王安石熙宁中赐江宁府蒋山太平兴国寺,为本家功德寺。访闻近岁林木砍伐殆尽,寺宇荒废,茔域无人洒扫,悉缘过房孙王棣自擅,至今无人管勾。限此指挥到日,仰王棣不得干与,应田产、米斛、钱物等,并令依王安石及其妻吴氏在日事理施行。所有蒋山住持僧,下两街僧籙选差前去。应林木不得辄有斫伐,庶以上称神考待遇安石之意。』
重和元年六月壬申,门下侍郎恭昂奏:『承诏编集王安石遗文,乞更不置局,止就臣本府编集,差检阅文字官三员。』从之。
十一月丙子,提举成都府路学事翟栖筠奏:『王安石参酌古今篆隶而为之说,此造道之指南,而穷经之要术也。然字形、书画纤悉委曲,咸有不易之体,世之学者知究其义,而至于形画,则或略而不讲,从俗就简,转易偏旁。传习既殊,渐失本真。如期、朔之类从月,股、肱之类从肉,胜、服之类从舟,丹、青之类从丹,靡有不辨。而今书者乃一之,若此者不可胜举,故幼学之士终年诵书,徒识字之近似,而不知字之正形,甚可叹也云云。愿诏儒臣重加修定,去其讹谬,存其至当,一以王安石《字说》为正,分次部类,号为《新定五经字样》,颁之庠序。』诏太学官集众修。
《实录》有此,但削去『以王安石《字说》为正』等语,殊失事实。今取初草元奏补增入之。
宣和西四年八月庚子,赐新除太仆少卿王棣进士出身,以安石孙,故旌之。
九月戊午,诏:『熙、丰政事,悉自安石建明。今其家沦替,理宜褒恤。可赐第一区,孙棣除显谟阁待制、提举万寿宫观,曾孙璹、班并转宣义郎,孙女二人,各进封号一等,曾孙女五人,并封孺人。』
不用吕惠卿
绍圣元年闰四月乙酉,提举崇福宫吕惠卿知苏州。癸巳,新差知苏州吕惠卿知江宁府。
七月壬戌,三省具吕惠卿、王中正、宋用臣元罪状进呈,当再叙。章惇曰:『惠卿所坐极无名云云。』上曰:『与复旧官,并资政殿学士。』
十月己巳,资政殿学士、知江宁府吕惠卿知大名府。三省、枢密院同呈惠卿除目,曾布、韩忠彦曰:『若惠卿在朝,善人君子必无以自立。』上曰:『只令知北京,岂可留也?』丁酉,曾布与韩忠彦言:『外议见惠卿移大名,过阙迁工部,升卿除落冲替,疑惠卿复用』上曰:『无此。』
二年二月甲戌,资政殿学士、新知大名府吕惠卿为资政殿大学士。先是,章惇必欲用吕惠卿帅河东、韩缜守北门。时曾布在告,韩忠彦力言之[2]。及布出,议河东帅,上曰:『三省必欲用吕惠卿?』布曰:『不知圣意如何?』上曰:『只用王安礼。』章惇言:『惠卿乞留京师,但愿得一宫观,时上殿。』上曰:『已除大资政兼北京,亦是重地。』布曰:『惠卿于边鄙生事,未便。』忠彦曰:『章惇言地界予后,河东方欲作为,非忠卿不可。』布曰:『惠卿本不肯安静,若朝廷更示以作为之意,边鄙安得无事?』上深然之。又问:『惠卿已行否?』忠彦、布皆曰:『惠卿乞留,乃是无耻,君子难进而易退。其人可知矣!』上哂之。
十月甲申,资政殿学士、知大名府吕惠卿为观文殿学士、知延安府。
十一月戊午,吕惠卿入对甚久,引进副使宋球谓曾布曰:『惠卿语既久,上极有倦色,既而再出一札子,不知上有何语,遂不进呈,出笏而退。』布奏事毕,因言:『惠卿今日见蔡卞,卞云惠卿言:须先朝应副乃可为。』布与忠彦皆曰:『边帅奏请如可行,无不应副之。若不可行,何可应副?』上曰:『惠卿极凶横。不独惠卿如此,升卿之徒皆然。』布曰:『臣与之不足,不敢言。然其兄弟实有凶德。陛下睿明洞见,实天下之福。』惠卿留几月,乃辞去。
三年十一月癸巳。先是,吕惠卿奏,乞依吕大忠例暂赴阙奏事。章惇谓布曰:『边事方尔,可谓不识紧慢也。』李清臣亦谓布曰:『此必有挹魁柄之意,或恐有引以为代者,吾属殆矣!』布曰:『此无虑,魁柄岂易挹耶?』及进呈,上曰:『惠卿何可来?』众皆言无可来之理,遂批旨云:『边事之际,帅臣难以前来。如有所陈,系画闻奏。』及再对,布又言:『惠卿初失金明寨(见《西边》),颇皇恐待罪。既而知朝廷有宽假之意,便尔妄诞,张大守御之劳,又乞朝见。此人无廉耻,惟务贪进。方此多事,其欲来何意?岂又欲留住?』上亦哂之。
元符元年五月甲子,观文殿学士、右银青光禄大夫、知延安府吕惠卿换保宁军节度使,再任知延安府。
二年八月丙申,保宁军节度使、鄜延路经略安抚使兼知延安府吕惠卿特授检校司空、武胜军节度使,加食邑、实封,以进筑暖泉寨、金汤城毕工也。
三年正月己卯,徽宗即位。丁亥,宰臣奏前执政及从官姓名,吕惠卿居首。上遽指之曰:『且令在边!』戊子,检校司空、武胜军节度使吕惠卿为镇南军节度使、检校司徒。
建中靖国元年三月癸亥,检校司徒、镇南军节度使、知杭州吕惠卿为观文殿学士、右银青光禄大夫、提举洞霄宫。吕惠卿引年乞致仕,而有是命。
崇宁元年闰六月己未,吕惠卿为观文殿学士、知杭州。
八月己巳,知扬州。
九月辛亥,吕惠卿知太原府。
十月己巳,观文殿学士、新知太原府吕惠卿为武昌军节度使、知大名府。
三年六月壬戌,武昌军节度使、知大名府吕惠卿以弟谅卿名列奸党,奏乞罢髦钺,除宫观。诏答不允。
十一月癸巳,知大名府吕惠卿上表,乞弟谅卿出籍。诏尚书省录谅卿所上书付惠卿。
四年正月丙申,吕惠卿遣管勾机宜文字徐申、勾当公事钱秉赍本路守御图册,并札子诣阙进呈。上令谕惠卿曰:『此事乃安不忘危,无事时做了极好,合措置事,但逐旋奏来。』
闰二月,知大名府吕惠卿罢节度使,为右银青光禄大夫、提举洞霄宫。惠卿再上表乞弟谅卿出籍,表词有『明昭先烈,以推美于泰陵;阔略微文,用保全于蔡邸。』言者论其引喻失当,特责之。
三月庚戌,右银青光禄大夫、提举崇福宫吕惠卿特令致仕。
九月丙辰,右银青光禄大夫致仕吕惠卿复观文殿学士。
五年正月甲寅,吕惠卿落致仕、知青州。
八月甲戌,吕惠卿知杭州。
大观元年五月己丑,吕惠卿责授祁州团练副使、宣州安置,以其子渊获罪,上表自劾,乃党庇其子,不自责也。
闰十月戊戌,吕惠卿移庐州。
二年十一月丙寅,吕惠卿复宣奉大夫、提举明道宫,任便居住。
三年十二月辛卯,复资政殿学士。
四年正月,吕惠卿降授正奉大夫。侍御史毛注劾惠卿上表谢复官,用《诗·风雨》及《青蝇》、《节南山》等章句,以古君子自处,而以乱世方盛时,罪不可赦,故有是命。
四年十二月,观文殿学士吕惠卿知大名府。
政和元年三月癸亥,观文殿学士、新知大名府吕惠卿为醴泉观使。
七月二十七日致仕,去年十二月末知大名府。吕本中《杂说》:大观间,吕惠卿复召,陈瓘莹中以书劝惠卿平好恶,无念旧恶,无以元祐细故为意。惠卿答云:『丁亥之祸,犹无一念追忆之意,况元祐乎!』丁亥岁,张怀素事作,蔡京欲因狱事傅致惠卿之子,下狱,榜笞数千下,欲令招服与怀素谋反,其子卒不服,得免。
七月戊子,观文殿学士、光禄大夫吕惠卿守本官致仕。
十月庚寅,观文殿学士、光禄大夫致仕吕惠卿卒,赠开府仪同三司。
久任曾布
元祐五年十二月壬辰,龙图阁学士、知河阳曾布知青州。
绍圣元年四月庚戌,龙图阁学士曾布除翰林学士、知制诰。布自高阳徙江宁,诏许入觐言先帝政事,当复施行之。宜改元以顺天意。初除户部尚书,寻改是命。
四月壬戌,翰林学士曾布修神宗皇帝正史。癸亥,翰林学士曾布为翰林学士承旨。
六月癸未,翰林学士承旨兼侍读曾布为中大夫、同知枢密院事[3]。
三年四月丙戌,三省同进呈李谷言熙河籴蕃官斛斗事云云。布曰:『司马光之徒内怀怨望,每事志于必改。先帝以纯臣之礼待之,而用心如此,其为背负先帝,情最可诛。』李清臣、许将曰:『彦博教光云:「须尽换却人,乃可举事。」』布曰:『臣元丰末在朝廷,见光进用,自六月秉政,至岁终一无所为。及阴引轼、光庭、岩叟辈布满要路,至元祐元年二月,乃奏罢役法,尽逐旧人,然后于先朝政事无所不改。以此知大臣阴引党类,置之言路,蔽塞人主耳目,则所为无不如欲。此最为大患。』又曰:『誉光者,乃闾巷小人耳。如王安石、臣兄巩,皆有学识之士。臣自少时,已闻两人者议论,以为光不通经术,迂僻不知义理。其他士大夫有识者亦皆知之,如孙觉亦能知之。众人所是,当以理察之。若天下公是公非,何可不以为信?』上欣然听纳,喜见于色。
布奸言至此,不可不具著之,使后世有考。
四年闰二月壬戌,中大夫、同知枢密院事曾布为大中大夫、知枢密院事,翰林学士、左朝议大夫、知制诰林希为中大夫、同知枢密院事。初,章惇之初拜相也,曾布在翰林,章惇制词极其称美,望惇用为同省执政,惇忌之,止拜同知枢密院,于是又迁知枢密院。枢密院故事,日得独对,乃疑布,更引希同知枢密院,使察之。希寻为布所诱,亦忤惇[4],布与惇益不合,卒倾惇,夺其位。
元符二年正月乙巳,曾布奏事毕,乞致仕。上不许,径出居僧舍。上遣中使苏珪封还布所上致仕章,仍押入视事。后二日,乃复故。
三年正月己卯,徽宗即位。戊子,左正议大夫、知枢密院曾布为右光禄大夫。复用元祐旧人,逐章惇、蔡卞之党(各见本事)。
六月辛亥,殿中侍御史龚夬上殿,论蔡京罪状,上甚愠,曰:『夬所陈,皆曾布之语也。』夬既自辨,遂请去。自京复留,布颇不自安。夬忤上意,龚原谓布曰:『得之外议,近习极不乐,有「无震主之功,而有震方之威」之语。』仍语布以勿与事,且曰:『韩、李皆上亲擢,尚且退缩,何必尔?但戢敛,必无事。』又曰:『陈瓘亲闻上语,谓子宣与刘友端尝共事。』布曰:『布帅河东,友端作走马,同官三年。及其亲近,未尝与之接,其职事亦无西府干预者。修造土木事,皆三省所行,未尝有交通之迹。布若能与友端交通,绍定、元符中作相久矣。』范纯礼亦为布言:『上有所涵蓄,恐彻帘后,必更有所为。』布寻问韩忠彦曰:『外议喧然,谓多谗谮,上有所毁短否?』忠彦曰:『无之。』布又令弟肇请于忠彦,忠彦曰:『多方以言探试上语,意有所疑即开陈,然终无之。』又曰:『昨在外保全,及召还,皆子宣力,何敢隐也?』布所谓谗谮、毁短等语,皆指蔡京也。
十月壬寅,光禄大夫、知枢密院事曾布为右银青光禄大夫、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。辞免,不允。
十一月辛卯,侍御史陈次升言:『右仆射曾布性禀奸邪,心怀凶险。顷居枢府,阿顺宰臣,进用匪人,大开边隙。又近自登宰辅,独擅国权,轻视同寮,威福由己。进拔亲故,罗列宫局,以为耳目。任用门人,置之台谏,以为腹心。』又曰:『布在绍圣初,实与蔡卞交结,遂申请乞用王安石《日录》修神宗国史,致史官观其变乱事实,多誉王安石之善,掩蔽神宗之美。』又曰:『子弟招权,交通宾客,其门如市。伏望圣慈特正布之典刑,以谢天下。』
建中靖国元年正月丁丑,命尚书右仆射曾布为大行皇太后山陵使。
四月壬寅,曾布以将出使留对,因言:『众论皆以为臣出使之后,必有合谋,并力为倾摇之计者。愿陛下察之。』上曰:『渠辈待人如此,岂有此理也!』
六月甲辰,右司谏陈祐通判滁州。祐累章劾右仆射曾布自山陵还,不乞出。且言:『山陵使从来号为凶相。治平中韩琦、元丰中王珪不去,其后有臣子不忍言者。』又言:『布有当去者三,一、自山陵还;二、虞主不在腰舆,而行礼重于陷大升辇,其罪浮于章惇;三、不当先与□□属官推恩[5]。』布之未远,祐已上两章。及祔庙,又连上数章,皆留中,祐遂缴申三省。布乃具榜子,不复朝参,而祐有是命。制词略曰:『观望以言,意在推引,岂不失朕用汝之本旨乎?』翌日,布宣押视事。先是,布以札子论边事,其一乞修葺新边城守备及垦辟新田。其翌日癸卯,上作两御批付三省、枢密院。又翌日进呈,遂依已得指挥行下。是日,上以谕布,谢曰:『论事每承听纳,臣虽糜陨,何以报称!』曾布察上甚悦,因及祐章,且曰:『上下合谋,并力共为倾摇之举,意谓万全。然不知圣意不可夺也!臣自出使时已闻此谋,然臣不敢恤。臣若引前日山陵使求去,此乃臣子所不忍言。祐意在逐臣,不复顾忌讳,其言几若咒诅。』上曰:『语诚类咒诅。』布曰:『圣德仁厚,无不涵容。以此言之,则何可胜诛?』又言:『众人谋欲逐臣,聚其党与,复行元祐之政,则更不由陛下圣意不回也!』上曰:『安有是理?若更用苏轼、辙为相,则神宗法度无可言者。』又言:『岑象求辈扬言云:轼、辙不相则不已,当并逐之。』后两日,左谏议大夫陈次升对,有札子救祐。上不顾,亦不肯留札子,次升乃自袖去。而右司谏江公望对,请祐责词所谓『观望推引』之语。上曰:『欲逐曾布,引李清臣为相。』且曰:『如此何可容?旦夕当逐之。』又言:『曾布安可去?』公望遽曰:『陛下临御以来,易三言官,逐七谏臣,非天下所期望。今祐言宰相过失,自有识也,岂可便谓有他意哉?』先是,曾布甚恶李清臣不附己,数使人讽公望:『能一言清臣,即以谏议大夫相处。』而公望所言乃如此。其后彭汝霖以论罢清臣,得谏议大夫云(此据吕本中墓志增入。清臣罢在十六日)。
七月壬戌,上因言:『元祐中,诋毁先朝政事人多不详姓名,可悉录来。』又言:『人才在外有可用者,亦具名进入。』又言:『张商英莫亦可使否?』布曰:『陛下欲持平用中,破党人之论,以调一天下,孰敢以为不然?而偏见异论之人各私其党,又有报复怨仇之意,纷纷不已,致圣意厌恶,此诚可罪。然元祐、绍圣两党皆不可偏用。臣窃闻江公望尝为陛下言:「今日之事,左不可用轼、辙,右不用京、卞。」缘此等人在朝,决不免怀私挟怨,互相仇害,则天下士类为之不安。士类不安,则朝廷亦不安矣。愿陛下深思熟计,无使此两党得志,则和平安静,天下无事,陛下垂拱而治矣。』上颔之而已。曾肇尝以书责布曰:『兄与惇、卞异趋,众所共知。绍圣、元符间,惇、卞有可以挤兄者,无所不为,亦众所共知。使其得志,必不肯舍兄。就令兄肯与之解仇,彼必不信,亦必不听。然则不独宗社生灵、善人君子罹其患害,曾氏之祸,必不在众人之后矣。兄方当国,得君引用,善人扶助正道,使小人道消,邪说不作,以杜绝惇、卞复起之萌。而数月以来,世所谓善人端士者相继去朝,其在内者,亦皆置之闲地,情惰无气;而所进用以为辅臣、从官、台谏者,往往皆前日事惇、卞者。今日兄势方盛,彼固不敢言,及惇、卞一旦兄势稍不如今日之盛,彼固不肯引元祐人及世所谓善人端士者,则必首引惇、卞,自为固位之计。人主平日所闻,皆毁訾元祐人之言,而世所谓善人端士,又未必尽知,则其势不得不用惇、卞,惇、卞果至,未暇恤其他,曾氏之祸,其可逃哉?思之可为寒心,可为痛心,可为恸哭!不知彼亦曾思之否?』布答肇曰:『上践祚之初,深知前日之弊,故尽收元祐窜斥之人,逐绍圣之挟怨不遑者,欲破朋党之论,泯异同之迹,以调一士类。而元祐之人持偏如故,凡论议于上前,无非誉元祐而非熙宁、元丰,欲一切为元祐之政,不顾先朝之逆顺,不恤人主之从违,必欲回夺上意,使舍熙、丰而从元祐,以遂其私志,致上意愤郁,日厌元祐之党,乃复归咎于布,合谋并力,诡变百出,必欲逐之而后已。上意益以不平。』又曰:『布自熙宁立朝,以至今日,时事屡变,惟其不雷同熙宁、元丰之人,故免元祐之祸;惟其不附会元祐,故免绍圣之中伤,坐视两党之人反覆受祸,而独泰然自若,其自处,亦必粗有义理,以至处今日风波之中,毅然中立,每自谓存心无愧于天,无负于人。「神之听之,介尔景福。」使此言不足信则已,若果有此理,元祐及惇、卞之党,亦何能加祸于我者?恐未至贻家族之祸,为祖考之辱,而累及亲友也。』癸未,三省奏事讫,曾布独留,极陈:『元祐、绍圣两党奸恶,皆不可令得志。使轼、辙、京、卞在朝,则更相报复,无有穷已,天下无安静之理。兼人亦不知威福在人主,但宰相一易,则非其党类,皆受祸矣。如此,岂朝廷之福?』上深嘉纳,曰:『卿自来议论平允。』因言:『贬责之人,但可复职,置之名藩巨镇,无所不可,但不可在朝廷耳。盖在下之人不安,则朝廷不安,非持平用中之意也。』上尤称惬。因具内外之材可称者数十辈以闻,并具诋訾先朝绍圣、元符不许叙复人姓名进入。布又言:『祖宗时,异论之人,未尝深贬责。自元祐、绍圣,更相报怨,而朋党之祸成矣。此不可不戒也。』退至都堂,为同列言:『上意本欲持平用中,破朋党之论,以调一中外。此人臣所当将顺。况如此最不用力,但内不作威狱、外不兴兵革,使天下和平安静,日以无事,则太平之象也。』众莫以为不然。陆佃叹曰:『如此,则天下无事,真太平之效也。』
八月,陈瓘上曾布书,出知泰州(见《陈瓘贬逐》)。
九月己未,陈瓘既黜,上谕蒋之奇、章楶曰:「瓘为李清臣所使,元祐人逐大半,尚敢如此。曾布以一身当众人挤排,诚不易。卿等且以朕意再三慰劳之。』是日,布入对,留身面谢,慰劳加勤。且谓布曰:『先朝法度,多未修举。』又曰:『元祐小人,不可不逐。』布对曰:『陛下初下诏,以为用人无彼时此时之异。若臣下,便能将顺奉行,则必不至今日如此分别。然偏见之人终不可率,当更缓治之。』上曰:『卿何所畏?』且曰:『卿多随顺元祐人。』布曰:『臣非畏人者,处众人汹汹中,独赖眷属,有以自立。偏见异论之人诚不少,彼不肯革面,固当去之。然上体陛下仁厚之德,每事不敢过当,故欲从容中节耳。若言臣随顺及畏元祐人,不知圣意谓为如何?』上笑曰:『岂有此?但人言如此,故及之。』
十月癸巳,右光禄大夫、门下侍郎李清臣罢为资政殿大学士、知大名府(详见《用元祐党人》)。
十一月壬午,三省奏事讫,右仆射曾布独留,进呈内降起居郎邓洵武所进《爱莫助之图》。其说以为:『陛下方绍述先志,群臣莫助之者。』其图如史书、年表,例为旁通,分为左右。自宰臣、执政、侍从、台谏、郎官、馆阁、学校,分为七隔。左曰绍述,右曰元祐,左序助绍述者,宰相执政中,温益一人而已,其余每隔止三四人,如赵挺之、范致虚、王能甫、钱遹是也;右序举朝辅相、公卿、百执事皆在其间,至百余人。又于左序别立一项,用小帖揭去。布密禀揭去臣僚姓名,上曰:『洵武言非相蔡京不可,以不与卿同,故揭去。』布【■糹隶】曰:『洵武所陈既与臣所见不同,自不当与议。乞纳下。』明日,遂改付温益。益欣然奉行,乞籍记异论之人。于是上决意用京矣。
曾布子【■糹隶】作《家传》云:建中靖国元年六月,太常少卿邓洵武进《爱莫助之图》。按:所称六月及洵武官名皆误也,今不取。
十二月甲午,左仆射韩忠彦累乞罢相,不许,遂般出东府。有诏押入。忠彦与曾布
异议,布数倾之,故忠彦请避位(详见《用元祐党》)。
崇宁元年正月癸未,曾布奏事讫。先是,温益留对,乞因事削刘奉世、张舜民、刘安世、吕希纯、王觌等职名,又言晁补之知河中不当。上指令曾布看过,却取进来。益以示布,布答益曰:『因事黜之,自当然也。』
安世、希纯落职在四月十三日,奉世在五月十四日,舜民在四月十七日,觌五月十一日。
至是,布留。上心知为此,故并留益。布对如前。上曰:『元枯之人诋訾先朝,义不可容。今闾巷之人,尚知父子之义,朕岂可已?』因言:『罢补之郎官,却与河中,似此皆过当。』取言谢文瓘与吕公著书,尊公著过于人主,而诋先朝。且语益曰:『书已降出,在曾布处。』又顾布曰:『将与三省看。』布唯唯。益未退,布曰:『臣别有所陈,欲更少留。』益遂退。布曰:『臣得事陛下,不敢不尽犬马之力。然臣既不悦于元祐之人,又为绍圣之人所怨怒。臣在朝孤立,实不易处,亦累常奏陈,恐有谗譛中伤之语。乞赐考察。』上曰:『何故?』布曰:『近臣阎守勤、李士京罢黜,乃有言臣以守勤之论为直言。又昨山陵,臣曾辟士京检点道路。士京逐,臣必危矣。臣遭遇神宗,拔擢不次,陛下昨力排众论,置之相位,眷遇亲厚,特异众人。臣非犬马木石,岂不知恩?若谓陛下有不同心,退有后言,实为诬罔。』上曰:『并不干人事,只韩忠彦如此说。』布曰:『宫禁中事,外庭莫知。其实臣昨日对,忠彦云:守勤之逐,忠彦之子治与臣子纡皆在太仆。治问纡元,守勤遂逐。纡云:「陛下旬日之间逐二巨阉,可谓英断。」此乃曰闺门之间、父子之私论。臣亦闻忠彦譛臣,故对忠彦面奏此语,此最为明白。如中伤之言,愿陛下更赐裁察。』上曰:『不信。』
二月丙申,雄州防御推官、知邓州录事参军朱肱言:『臣伏闻陛下即位以来,两次日蚀,在正阳之月;河东二十二郡,而十一郡晓夜震动。自去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至今年正月十一日,犹未之止,城壁屋舍,悉皆倒塌,人民震死,动以千数。外议皆称自古灾异,未有如此。恭惟陛下敦朴自己,忧劳在民,建大中以承天意,正五事以育群生,可谓小心翼翼,昭事上帝。乃者日月薄蚀,天地震动。推来咎愆,不避死亡。论辅弼之失,以救灾异之应。言词激切,死有余罪。昔西汉多言灾异,罕有完传,谷永讥斥帷幄阴附权贵,而终以保全;王章力抵王凤专权蔽主,竟以法诛。祸患易见,利害易明。臣非不知上忤大臣,其祸立至。然倦倦孤忠,不敢隐默者,食陛下之禄,念国家之重,而不敢顾其私也。其上宰相曾布书随具进呈。』书曰:『今监察御史刘焘,相公门人也。相公帅高阳,辟焘为幕客。其后相公又秉机政,辟焘为删定官。焘持亲丧,相公奏祥除,有旨令服阕改宣义郎。未及禫除,又辟为编修官。前日相公为山陵使,辟焘为掌笺表,又荐入馆。相公于焘厚矣!如焘者,置之词掖,不忝也;以焘为御史,则不可也。相公有过举,焘肯言乎?言之则忘恩,不言则欺君,盖非所以处焘也。』又曰:『今右正言范致虚兄上舍生致君,相公之姪婿也。致虚乃致君之亲弟。如致虚者,置馆阁不忝也;以致虚为谏官,不可也。相公有过举,致虚争之则忤亲,不争则失职,亦非所以处致虚也。相公傍招后义,陶冶天下,肱之所论,止及焘与致虚者,特以台谏人主耳目之官,非他职,可以略而不论也。相公致置门人、亲戚为谏官、御史,此日月所以震动也。』又曰:『章惇之过恶不可殚数,其最大者四五。时相公在枢府,坐视默然,亦不得为无过也。若以西府不与议,则游谈侍从之臣,皆与论思之职,况执政乎?再贬元祐臣僚,范纯仁能言之,相公未尝救也;废元祐皇后,龚夬能言之,相公未尝救也。策元符皇后,邹浩能言之,相公未尝救也。置谏官死地,黄履能言之,相公未尝救也。此四五事,惇之过恶最大,而相公无半词之助。洎钦圣皇后以天命人心之所归,付神器于陛下,英声伟望,简在潜邸,注意委重,群臣莫望。天下之士,翘首倾心,以观考慎之效。而天变见于上,地理逆于下,肱窃疑之。伏惟相公位高而任重,位高则忧深,望重则责厚。遇灾而惧,然后可以弭天变;闻善而迁,然后可以来直言。肱之区区所望于相公者,如此而已。』诏付三省(肱者,服之从弟)。
六月辛卯,左司谏王能甫言曾诚,左正言吴材言王防,乞罢史官。能甫言:『曾诚家富于财,自谓青钱学士。』材言:『防在元丰勒停,又以诉理得罪,当罢。兼无出身。』是日,布言:『吴材缘引吕惠卿、蹇序辰等议论不能胜,王能甫乃吴安持婿。近臣以安持追削职名皆挟怨,故以此攻曾诚、王防,欲中伤臣耳。』上曰:『他不敢尔,亦非挟怨。他责在蔡京,不干卿事。』布曰:『臣亦知此二人乃京所荐。陛下宣谕,令除史官,臣犹乞候京文字。然外议但以臣门下士为言路所攻,则谓臣必摇。其小人用意如此,臣实不自安。方元祐之人布满朝廷,人人有屏逐臣之意。方此时,臣一身与众人为敌,如处风涛之中,日不自保。是时助臣者,惟此三数人而已。今元祐之党方去,而言者乃欲斥逐,此等是为元祐人报怨耳。』上瞿然曰:『如此,乃是快元祐人意。卿但勿恤,待便指挥与。』盖近日言者,惟上所使耳。布因言:『此等小人皆不快于臣,以至张商英亦章惇门下士,王沩之乃其婿[6]。议论之际,多与章惇为地,故商英力称引范致虚及吴材,乃其志趣同耳。若有所陈,愿陛下加察。』
此据曾布《日录》增入。诚、防除史官,已附五月末。其罢附六月末。《旧闻》说京荐此二人,乃倾布也。而布不悟,但无文字可检,又不记说者姓名,当更访问之。
丁酉,曾布留对,以:『陛【杰按:陛,陆之误】佃贬逐,弟肇与佃同得罪之人。佃既被责,则肇亦合施行。臣待罪宰相,当引咎避位,乞罢黜。』上曰:『陆佃以奉行诏书不引避及慢上罪,不以史事罪。他不干卿事,其批旨甚明,何疑之有?』布曰:『圣意虽优容,然人言可畏,臣不敢不待罪。』上笑曰:『岂可如此?朕于政事方赖卿。』又曰:『卿不久自当迁,岂可去?』布曰:『今日欲便迁出待罪,以未尝面奏,来日奏事毕引退。』上曰:『如此空费些礼数,无益。』他日,布独留对,自言:『待罪政府已九年,罪戾日深,每欲退避贤路,但以上体圣眷,不敢喋喋。近日以来,言路多不悦臣,如吴材、王能甫,陛下所知,臣固不敢及。如钱遹,尝诈与臣弟肇铭其父墓,及诈作肇书,云有所赠遗臣弟,亦尝敷奏。』上曰:『记得。』布曰:『如此,亦恐于臣兄弟不能无憾。臣果有罪恶,不敢掩覆,乞辨察虚实。』上曰:『无之。』布曰:『臣不敢不先事敷陈,兼近日同列亦有相窥伺者,且如黄敏用,与臣实非姻戚,或闻亦有以为言者。臣于敏用,何所用情?』上曰:『不说卿,只说章楶与敏用是亲。』布曰:『楶与敏用诚是亲,然楶亦何敢主张敏用?人情如此,臣益不安。臣缘陛下以国史及编勅责臣,此二书皆岁月可了,臣必以此时告陛下请去。臣衰老空疏,得于此善去,实为荣幸!』
此据布《录》六月丙午所书,今附月末。
闰六月辛酉,殿中侍御史钱遹言:『伏见尚书右仆射曾布,力援元祐之奸党,分别要途;阴挤绍圣之忠贤,远投散地。挈提姻娅,骤致美官,汲引儇浮,盗窃名器。爱婿交通乎近习,诸子邀结乎搢绅。造请辐凑其门,苞苴日盈私室。呼吸立成祸福,喜怒遽变炎凉。钩致齐人之窾言[7],欲破绍圣之信史。曲徇法家之谬说,轻改垂世之典型。为臣不忠,莫大于此!兼布初以韩忠彦为心膂,李清臣为爪牙,协济奸谋,共伸私忿。其趣虽异,厥罪惟均。忠彦免官,已正生前之罪;清臣褫职,实诛死后之奸回。岂容斯人,尚司魁柄?况日食地震、星变旱灾,岂盛时常度之或愆?乃柄臣不公之所召。人神共怒,天地不容。欲乞早正典刑,慰中外之望。』于是布连上章乞罢。壬戌,右银青光禄大夫、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曾布罢为观文殿大学士、知润州。布于元符末,欲以元祐兼绍圣而行,故力排蔡京,逐出之。至崇宁初,知上意有所向,又欲力排韩忠彦、而专其政。无何,京为右丞,大与布异。曾布拟陈祐甫为户部侍郎,京于榻前奏曰:『爵禄者,陛下之爵禄也,奈何使宰相私其亲?』曾布之婿陈祐,迪甫之子也。布忿然争辩久之,声色稍厉,于是温益叱布曰:『曾布!上前安得失礼!』上不省。『检会臣僚上言,曾布天资阴险,履行回邪,靡闻报国之忠,但肆穿窬之智。专权自恣,黩货无厌。结讫宫闱,交通近习,窃弄威福,莫敢谁何。人臣怀奸,莫甚于此!以至遽起无名之役,大伤经人之财,蠹国劳民,恬不为恤。』又言:『布与韩忠彦、李清臣交通为私,结为死党,使其子婿吴则礼、外甥高茂华往来计议,共成元祐之党。暨登相位,凶焰日滋,复与忠彦、清臣析交离党,日夜争胜,遂揽天下之权皆归于己,而怨望之心逞矣。故不及半月,首罢市易,中外之人,望风希旨,变法之论,相因而至。于是范纯粹乞差衙前,以害神考之免役;李夷行乞复诗赋,以害神考之经术。非此而已,又力引王古为户部尚书,以掌开阖敛散之权;力引王觌为御史中丞,以定是非可否之论。且二人者,元祐之党人也。然以元祐之党人,而掌开阖敛散之权,定是非可否之论。若此之类,岂非败坏神考之法度乎?』诏曾布落职,差提举明道宫、太平州居住。
九月丁酉,布以御史中丞钱遹言废元符皇后事,降授中大夫、司农卿、分司南京,依旧太平州居住。壬寅,降授中大夫、司农卿、分司南京、太平州居住曾布责授武泰军节度副使、衡州安置。
十二月癸丑,御史中丞钱遹言:『仰惟哲宗用王赡策取青唐、邈川,可谓不世出之略矣。前日权臣挟爱憎之私情,逞一偏之曲说,以欺朝廷,尽委而弃之,更以他罪,戮及赡身。骁俊勍敌之臣,闻之莫不丧胆。臣以为今日朝廷不追正当时主弃地权臣之罪而显黜之,则无以伸往者之冤,而激忠勇折冲之气。』于是责授武泰军节度副使、衡州安置曾布责授贺州别驾,依旧衡州安置。
二年五月丙戌,刑部、大理寺以开封府勘鞫曾布之妻魏氏并子纡、缲等交通请求具狱来上。三省检会臣僚上言:『窃见开封府根治曾纡等取受赂遣、干求差遗等公事,称曾纡计赃二千五十三贯,曾布并妻魏氏计一千九百三贯,曾缲计一百四十六贯,□硕计二十三贯[8],及各有银数。谨按:布身为宰相,受国重恩,当明天子在上,不务尽公守法以报朝廷,而敢受赂狼籍。研穷有状,欲望详酌,特降睿旨施行,以戒为臣之贪者。』诏并依大理寺所断刑名,特不以近降赦原,责授贺州别驾[9]、衡州安置曾布授廉州司户参军,依旧衡州安置;勒停人前承议郎曾纡特送永州编管,承奉郎曾缲除名。
校勘记
[1]癸亥 原本『亥』字作墨丁,据《长编》卷五○二补。
[2]言之 原本作『□事』,据《长编拾补》卷十二改补。
[3]同知 原本无『知』字,据文意补。
[4]忤惇 原本『忤』字作墨丁,据《长编拾补》卷十四补。
[5]先与□□属官 《长编拾补》卷十七径作『先与属官』,兹仍其旧。
[6]王沩之 原本『沩』字作墨丁,据《长编拾补》卷十九补。
[7]齐人之窾言 原本『齐』、『窾』二字均作墨丁,据《长编拾补》卷十九补。
[8]□硕计二十三贯 按:自此句至其末『除名』共二十句,《长编拾补》漏辑。
[9]贺州别驾 原本脱『州』字,据《宋史·曾布传》补。
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一百三十一
徽宗皇帝
张商英事迹
绍圣元年四月甲辰,左朝请郎张商英为右正言。商英前自开封府推官出为河北西路提点刑狱(元祐四年五月),改江南西路转运副使,又徙淮南,踰五年不复召,于是始擢谏官,故商英攻元祐大臣不遗余力(详见《逐元祐党人》)。
十月己巳,右正言张商英为右司谏。
二年二月乙未,迁左司。会知开封府王震言商英遣人与盖渐谋害来之邵,坐谪监襄州酒税,改监江宁府税。
三年十月丁巳,权知洪州。
四年闰二月戊申,权知洪州、朝请郎张商英为江淮荊浙等路发运副使。
十月己亥,江淮荆浙发运副使张商英加直龙图阁。
元符元年十二月丁丑,张商英为集贤殿修撰、江淮荆浙等路发运使。
二年四月甲午,张商英为权工部侍郎。
三年正月己卯,徽宗即位。除中书舍人。
三月甲申,张商英为龙图阁待制、河北路转运使兼提举河事《见《逐惇卞党》)。
九月甲申,朝散大夫、龙图阁待制、河北路转运使张商英落职知随州,坐惇、卞党,故责。
建中靖国元年二月甲寅,右司谏陈祐检会侍御史陈次升言:『朝散大夫、知随州张商英奸邪凶险,猖狂妄作。绍圣初备位谏官,不图报国,乃与宰相章惇结为死党,诋诬忠良,陷害善类,而又与百姓盖渐增改词状,要在中伤大臣。既令盖渐论诉,而商英肆行弹击。天不容恶,丑计自彰,卒以得罪。哲宗洞照其情,必欲终弃,每有进拟,屡却不用。而惇出死力维持,久而遂玷从列。小人得路,排陷尤多。近者朝廷欲惩奸恶,聊示薄责,公议尚未厌服,商英曾不自讼,到任谢表,又肆诋诬,以文己过,冀惑圣听。』诏降商英为朝奉大夫。商英《随州谢表》云:『哲宗即位,太母受遗。承六叶之美成,丁酉年之全盛。四裔畏服,兆姓阜康,法度修明,府库充实,守而勿失,安所纷更?只缘用事之臣,自是专门之学,累年怀蓄,一旦吐伸。揭薄差徭,雕虫考试,回河东注,割地西还,汲引交游,罗列台省,抨弹云上,议论日新。异同既繁,威福随骤。其始也止于并罢使者,其究也至于流殛大臣。辟门罗织之端,造成报复之衅。哲宗皇帝久居保祐,备察细微,登用谋臣,究治谤语。一麾汝海,坐穷兵黩武之机;万里英州,下丑正欺愚之令。于是四方响应,众口雷同,政府分阅封章,史馆推求笔削,退朝聚议,造膝进呈。自嗟识性之愚蒙,每被辈流之忌膈。还朝既晚,在职不多,故始逐垂帘之臣,未尝干预;终行过岭之责,亦罔闻知。区区曾效于涓涘,一一可推于岁月。』其言无忌惮类此。绍圣初,章惇坐言者十九章责司马光等,言者八人,而商英凡六章,比他人特多。盖商英实惇死党,今乃以迹疏交浅、无所干预为辞,故次升劾之。
十二月辛丑,降授朝奉大夫、知随州张商英权户部侍郎。戊申,诏商英等并乘驿赴朝。乙卯,商英权吏部侍郎。
崇宁元年四月丙戌,为翰林学士。
八月己卯,为尚书右丞。
二年四月癸丑,张商英为尚书左丞。
七月辛巳,中大夫、尚书左丞张商英为通议大夫。
八月戊申,御史中丞石豫、殿中侍御史朱绂、余深奏:『尚书左丞张商英于元祐丁卯,尝为河东守臣李昭叙作《嘉禾篇》,谓神宗既登遐,嗣皇帝幼冲,中外震惧,罔知社稷攸讬。方是时,哲宗即位之后,尚曰「罔知攸讬」,可乎?』又曰:『成王冲幼,周公居摄,诛伐谗慝,卒以天下听于周公。时则唐叔得嘉禾,推古验今,迹虽不同,理或胥近。方是时,文彦博、司马光等来自洛郊,方掌机务,比之周公,可乎?迨元符之末,先帝遗弓,陛下入继大统,而权臣用事,乘君父不忍言之时,起邹浩于新州。商英是时实典词掖,谓晋平公问于叔向曰:「国家之患孰为大?」叔向曰:「大臣重禄而不谏,小臣畏罪而不言,此患之大者。」又曰:「思得端士,司直在庭。」又曰:「浩径行直情,无所顾避。」所谓「浩之直情径行」,果先帝之所取乎?先帝不取而商英取之,可乎?』诏:『张商英乘国机政,议论反覆,加之自取荣进,贪冒希求。元祐之初,诋訾先烈,台宪交章,岂容在列?可恃落职,依前通议大夫、知亳州。』
蔡絛《国史后补·鹾法篇》云:钞法既行,一日,榷货务申入纳见钱已积三万缗。鲁公将上进呈,上骇曰:『直有尔许耶?』盖前皆患不给,未尝有积镪如是,故上骇之。张丞相商英时为中书侍郎,忽儳进曰:『启陛下,皆虚钱。』鲁公愕然,即奏曰:『臣据有司申如此。商英今以谓虚钱,乞命商英与臣各选差官,检点虚实以闻。』上曰:『可。』既下殿,各差郎官一人检点字号,分明各在库也。翌日奏闻,上顾张丞相曰:『卿以为虚钱,何故?』张丞相大惭,曰:『臣为人所误。』而张由是不安。后又以阴通宫禁事,未几罢去。又《宣和殿记》:鲁公在元丰中,与商英厚善。其后商英出入鲁公门下,又与伯氏亲欵。鲁公将相商英,预为草麻,其辞甚美,遂拜臣左丞,迁中书侍郎。及争进,颇攻鲁公。一日上在禁中,偶视贵人之冠钗间垂小卷文书,戏取开视之,乃细字,曰:『张商英乞除右仆射。』上语贵人:『汝勿预外廷事。』因密降出,示鲁公。上大怒,而贵人方不安位,鲁公亦甚惧,曰:『此独商英无状耳,恐事干宫禁,不可治。』于是掩之以他事,黜商英。商英亦阴德鲁公。至是,以所出小卷进云。
辛酉,臣僚言:『通议大夫、新知亳州张商英作为谤书,肆行诬诋,固宜更加诛责,置之元祐籍中,昭示无穷之戒。及商英所撰《嘉禾篇》并《司马光祭文》等,乞下有司模印,颁示四方,益明陛下绍述先猷之意,以惩为臣之怀贰者。』诏张商英改差知蕲州。
九月庚寅,通议大夫、新知蕲州张商英提举灵仙观。言者论朝廷方兴庠序之教,修水土之政,行盐茗之法,广山泽之利。商英既名在党籍,安肯悉心推行?宜投置闲散,不可委以民社也。
三年十月庚午,诏张商英宜置元祐籍中,罢提举灵仙观。
五年正月丁酉,通议大夫张商英知鄂州。
五月乙卯,臣僚上言:『伏睹通议大夫、知鄂州张商英操术倾邪,资性狂悖。方元祐间,附会邪朋,著为文颂,诋及宗庙。迨崇宁初,交结中贵,潜通货赂,觊倖宰辅,贪鄙无耻,众议不容。朝廷灼见奸匿,投置闲散。为商英者,宜省愆悔过,稍图自新。近以宽大之诏假守方州,辄因谢章,复快私忿,妄议时政,言几讪谤。其流及上,恬不知非,传播四方,有伤事体云云。伏望圣慈特赐睿旨,严行降黜,以正国论。』诏张商英提举崇福宫。
大观元年十月乙丑,臣僚上言:『通议大夫、提举崇福宫张商英天资俭愎,阴比奸朋,包藏邪心,大恣欺讪。著文刻石,讥斥宗庙,交通中贵,希求宰辅。迨复为鄂守,旧憾辄发,形于表奏。善政良法,妄谓纷更。当时虽因言章,即解州绂,真祠薄责,未快众情。臣愚伏望详酌,特降睿旨,检会前犯,正商英之罪,投窜远裔,以为奸人之戒。』诏商英责授安化军节度副使、归州安置。
二年二月丙戌,安化军节度副使、归州安置张商英峡州居住。
十二月己卯,责授安化军节度副使、峡州居住张商英任便居住。
商英责峡州,恳蔡京乞归宜都县,商英故有别业在宜都也。京从都省批状,依所申。商英又以书谢京,其略曰:『久在山林,少与士人过从,惟见里巷、道途、市肆间所张大榜,所写版壁,一一多是乙酉年太师当国时行下诏旨,惟圜土、方田一二事,乃太师去位后印本颁下。以此类聚前后朝旨,著之本章,称述圣德。私心本欲朝廷知在外州县、监司不能奉行德意,过为搔扰尔。不谓言者乃以商英作表以播四方,全不照会自有朝旨再三戒励:敢有隐庇,奏劾以闻。况今偏州陋邑,晓示往往存在,而刻石于知州厅者,方且护以采棂,填以金字,岂待商英之传播也?商英累年老病,无望生全,荷太师恩德,自赍骸骨,获归敝庐。敢布一言于左右,尚觊台慈,察而怜之。』又以状谢京,其略曰:『远投荒徼,殆从鱼腹之游;內徙便州,获遂狐邱之志。恩私所激,涕泪兼流。伏念商英遭遇累朝,寅缘近辅。虻负山而力竭,蠡测海而器盈。自蹈降尤,稍知循省。杜门补过,初无伯氏之怨言;下石趣时,安得中山之谤箧?赖公明之洞照,究心迹之靡他。夺于众口之唾涎,假以一枝而安翼。阖门感荷,百口欢欣。』
三年七月甲寅,复安化军节度副使张商英为通议大夫、提举玉局观。
十二月戊子,提举玉局观张商英为龙图阁学士、知杭州,乘驿赴阙。诏:『比阅哲庙实录,见商英绍圣初力排元祐奸恶,迹状甚明,具载信史。昨崇宁初,止缘与大臣议论不合罢政,迹其本心,实非朋党。虽已出籍,自今仍不得依元祐党籍人体例施行。』并有是除命。
四年二月辛未,龙图阁学士、新知杭州张商英为资政殿学士、中太一宫使。商英入对,言:『神宗修建法度,务以去害兴利。而已今试一一举行,则尽绍圣之美矣。法若有弊,不可不变,但不失其意足矣。』乙丑,资政殿学士、中太一宫使张商英为中书侍郎。
六月乙亥,通议大夫、守中书侍郎张商英为通议大夫、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。
十二月二十日为中侍,合与此参考,依日月附见。商英作《內前行》云:『髦头昨夜光照牖,是夕收芒如秃帚。明朝化成甘雨来,官家唤作调元手。』注云:『商英视事明日始得雨,上喜甚,书「商霖」二字赐之。』
十二月戊戌,宰相张商英言:『臣少也贱,刻苦力学,穷天地之所以终始,三光之所以运行,五行之所以消长,人神之所以隐显。潜心研思,垂四十年,而后著成《三才定位图》。今绘为巨轴上进。如有可采,愿得巨石刊刻,垂之永久。』从之。
政和元年八月己亥,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张商英出居城西僧舍,御史台定夺商英与给事中刘嗣明论路天忱降官理曲故也[1]。辛丑,张商英押入。己酉,张商英又般出城西。辛亥,又押入。乙卯,张商英第三次般出。先是,御史中丞张尧功言:『谨按:宰臣张商英资性憸愎,操行倾邪,积稔日深,老不知悔。昨陛下起于罪废之中,付以辅弼之任,庶革心从正,协济事功,而乃阴怀忿怒,长恶不悛。近论列给事中刘嗣明缴驳事[2],御史台定夺得系商英理曲,乃妄有奏陈,不以本台所定为是。台臣论奏,乞赐与决照张商英放罪,如此商英有罪矣。以有罪之人,居宰辅之任,臣虽至愚,未知其可也。臣远考前代,近稽本朝,宰相稍不称职,往往引咎自责,必求去位,未有罪状显白而包羞忍耻、贪荣冒宠如商英者也。』又历数其十罪状,望收还相印,明正典刑。是月乙卯也。丁巳,诏张商英罢尚书右仆射,除观文殿大学士、知河南府。
九月辛酉,臣僚上言:『伏见张商英以观文殿大学士知河南府,盖体貌大臣,未忍显斥,姑示远藩之逸,未忘眷礼之隆。然迹其诞慢自恣,狠傲弗恭,亏享上之忠,失为臣之礼,则商英之罪,在所不容,出守陪京,已非其分。况复观文殿大学士之职,自两府以无罪而除,乃所当得,商英安得而有之乎?』奉圣旨,张商英观文殿大学士,改差知邓州。壬申,诏通奉大夫、知邓州张商英降授中大夫,差遣如故。校书郎李士观、辟雍博士尹天
民并送吏部与合入差遣。先是,给事中刘嗣明奏商英诈作圣旨,擅便降勅,差尹天民、李士观编类御前文字。于是商英及士观、天民皆坐责。
十月辛亥,大中大夫、知邓州张商英责授崇信军节度副使、衡州安置,昭化军节度副使、单州安置郭天信责授昭化军节度行军司马、新州安置。以开封狱成,商英、天信尝令余负僧德洪、彭几往来交结[3],臣僚再论列,故有是责。
二年四月壬子,责授崇信军节度副使、衡州安置张商英放令任便居住。太师致仕、楚国公蔡京言:『臣自去朝班,言多可畏。伏闻前宰相张商英,訛毁尤甚,盖缘臣罪大德輶,所以致此。今日特蒙恩贷,召还阙廷,庇同天地[4]。而商英谴责远方,虽其所犯丑恶,而臣与之同遇先帝,出入三朝,薄有情契。拳拳之私,敢以此请。』故有是命。
三年六月辛未,张商英特责授汝州团练副使,以李彪指斥谤讪等策在赦前,今本府一面断放也。
五年三月癸酉,张商英复通奉大夫、提举崇福宫。
六年十月戊寅,张商英复观文殿学士。
七年十二月癸未,张商英为观文殿大学士。
宣和三年十一月壬午,观文殿大学士、提举崇福宫张商英卒,赠少保。时陈瓘寓万山阳,方与客会食,闻之,遽止酒而起,叹伤久之。客有以为疑者,瓘曰:『张固非粹德,
且复才疏,然时人归向之。今其云亡,绝人望矣!近观天时人事,必有变革,正恐虽有盛德者,未必孚上下之听,殆难济也!』
蔡京事迹
绍圣元年三月庚戌,龙图阁直学士蔡京权户部尚书。
九月己亥,以蔡京守户部尚书。
二年十月丙子,蔡京为翰林学士兼侍读、修国史。
三年七月壬辰,蔡京为翰林学士承旨。
九月甲辰,蔡京依旧详定重修勅令。
元符元年六月甲午,诏编修常平免役勅令格式书成,详定官翰林学士承旨、朝散大夫蔡京迁朝请大夫。
三年正月乙卯,徽宗即位。
三月乙酉,翰林学士承旨蔡京为端明殿学士兼龙图阁学士、□□□□□□、知太原府[5](事见《逐惇卞党人》)。
四月戊戌,蔡京依前翰林学士承旨。
九月丁亥,诏新添差监扬州粮料院陈瓘知无为军。时瓘已出国门,即于门外露章辞免曰:『臣昨者自闻隔对以后,曾将上殿札子具状缴进,为言蔡京云云。』(详见《逐惇卞党人》)
十月丙申,翰林学士承旨蔡京为端明殿学士、知永兴军。
十一月癸亥,蔡京知江宁府。庚午,诏蔡京落端明殿学士、提举杭州洞霄宫。
十一月戊戌,蔡京复龙图阁直学士、知定州。
建中靖国元年十一月壬午,上决意用京(见《信任曾布》)。
崇宁元年二月辛丑,蔡京为端明殿学士、知大名府。
三月甲戌,蔡京为翰林学士承旨、兼修国史。
四月乙未,蔡京入对。
五月庚辰[6],翰林学士承旨蔡京为尚书左丞。
七月戊子,中大夫、尚书左丞蔡京为通议大夫、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。制词略曰:『慨念熙宁之盛际,辟开指拨之宏基。弛役休农,尊经造士。明亲疏之制,定郊庙之仪,修羲和之利,联比闾之政。国马蕃乎汧渭,洛舟尾乎江淮。周卿属□以阜民,禹迹播河而入海。经纶有序,威德无边,而曲士陋儒,罔知本末,强宗巨党,相与变更。凡情狃于寻常,美意从而蛊坏,赖遗俗故家之未远,有孝思公议之尚存。慎厥终始[7],政在今日。』翰林学士张商英所草也。
八月丁巳,右仆射蔡京提举讲议司(见本事)。
二年正月丁未,蔡京为右光禄大夫、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。
制词云:『适远戍之弗率,繄多算之图功。师不踰时,虑无遗策。』盖以荆湖辟土功也。
七月辛巳,蔡京为左银青光禄大夫。
三年五月己卯,蔡京为守司空、行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,进封嘉国公,以为定鄯、廓推赏也。寻诏去『守』字,改『行』作『兼』字。
六月壬戌,蔡京奉诏书元祐奸党姓名。
十二月乙丑,嘉国公蔡京进封卫国公。
五年二月丙子,赵挺之为特进、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,蔡京为司空、开府仪同三司、安远军节度使、中太一宫使,进封魏国公。
挺之行状云:『公既屡陈京纷更法度之非,言其奸恶不一,雅不欲与京同政府,引疾乞去。累上章至八九,诏弗许。崇宁四年三月,拜右银青光禄大夫、守尚书右仆射兼申书侍郎。』公奏:『臣备位东台,以疾不任职,力求罢免。安可辄尸宰事?』□力辞[8]。居数月,恳请补外,除观文殿大学士、金紫光禄大夫、中太一宫使。京既□恶公留京师[9],伺察己所为,公亦惧京中伤,明年春,数乞归青州私第。诏从之。既办舟装,将入辞矣,会彗见西方,其长数丈竟天,尾犯参之左足。上震恐,责己、避殿、彻膳。既深照京之奸罔,由是旬日之间,凡京之所为者一切罢之,毁朝堂元祐党籍碑、大晟府、明堂诸置局、议科举、茶盐钱钞等法,诏礼部、戶部议改,遣中使赍御笔手诏赐公曰:『可于某日来上。』公既对,上曰:『蔡京所为,皆如卿言。』公因奏:『蔡京援引私党,布列朝廷,又建四辅,非国家之利。祖宗以来,屯重兵于京师,沿汴河雍邱、襄邑、陈留三县,沿蔡河咸平、尉氏两县,皆列营屯,取其漕运之便。至神宗,即其所分隶诸将而教习之,士卒皆精锐。若有所用虎符,朝出而夕至矣。今创置四辅,不惟有营垒修建之劳,且不通水运,将何以给其粮饷?』上曰:『行且罢矣。』又奏:『今诸营之兵等尺高者,所请衣粮依久例。又番屯戍西边,使冒锋镝战斗死亡者,不可胜数。今京立法,召募四辅新军,减等尺,增例物,添月给钱粮,且免出戍。小人之情,惟利是从,若见新军如此,则陛下所养旧兵,皆不为朝廷用矣!』又言:『神考建立都省,规模宏壮,一旦京因妄人宋安国献言,以为不利宰相而毁之,深可痛惜。』上皆以为是,且曰:『天久旱,令京且求去而雨,可喜。』既罢京免相,遂拜公特进、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。
大观元年正月甲午,安远军节度使、司空、开府仪同三司、中太一宫使、魏国公蔡京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。
京复入相,必考求其故,明著于此。《实录》当具载制词,乃失不载。诏旨有制词。
三月己丑,幸金明池,赐宰相蔡京等宴。
十月庚申,和赐蔡京《君臣庆会阁落成》诗。
十二月庚寅,司空、左仆射兼门下侍郎蔡京为太尉。
二年正月己未,太尉、左仆射兼门下侍郎、魏国公蔡京为太师。
六月甲午,赐蔡京玉带金鱼。
《累历》五月十五日事。朱胜非云:唐裴晋公平淮西,宪宗赐以玉带。公进表云:『御府之珍,先朝所赐。既不合将归地下,又不敢留在人间。』先朝熙宁中,取熙、河、兰、湟、会、洮、岷数郡,神宗用唐故事,以玉带赐王安石,只系三日,附表云:『赐更后于解衣,报敢忘于结草?』大观中,蔡京赐玉带,遂为常服。其后童贯、宗正仲忽、宣元后父郑绅皆赐。既得燕地,王黼亦赐,并为常服矣。
三年六月丁丑,太师、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、魏国公蔡京为太师、中太一宫使,请给恩并依现任宰相例。制略曰:『明哲保身,虽弗居于宠利;忠嘉告后,当无废于燕闲。尚懋远图,以膺多福。』辛巳,太学生陈朝老上书曰:『蔡京奸雄悍戾,诡诈不情,徒以高才大器自处,务以镇压天下,以为自古人臣,惟一切因循苟简以为治,无敢横身为国、建议立制者。于是出而锐意更张,以为天下后世无以复加。陛下倾心俯纳,所用之人,惟京为听,所行之事,惟京为从,故蔡京得恣其奸佞。既弄无所畏忌,直欲败坏而后已。』
十一月己巳,太师、中太一宫使、魏国公蔡京守太师致仕,仍提举编修哲宗皇帝实录,进封楚国公。其请俸并杂给人从等并依旧。朝朔望、大朝会,许立宰臣班,余依故事。又诏蔡京合得致仕恩泽外,长子显谟阁直学士、承议郎、提举醴泉观攸除枢密直学士,次子宣义郎絛除直秘阁,余依故事。侍御史毛注言:『孟翊妖奸,以天文惑众,尝献京诗,言涉不顺,京辄喜而受之,因以献易书而赐官,卒致诋诬,以冒重辟,而京不复愧耻。张怀素恶逆,以地理惑众,京熟与之游从。京妻葬地卜日,怀素主之。尝同游淮左,题字刻石。后虽阴令人追毁,以掩其迹,而众所共知。以至尚书省事多不取旨,直行批下,以作陛下之威。重禄厚赏,下给人心,以作陛下之福。林摅跋扈之党,而置之政本之地;宋乔年奸雄之亲,而置之尹京之任。考之以心,揆之以事,其志有不可量者。今并盘旋辇毂,久而不去,其情状已可见矣!』
四年四月癸未[10],蔡京上《哲宗实录》。
五月甲子。先是,门下省检会臣僚上言论奏:『蔡京顷居相位,擅作威福,权震中外。轻锡予以蠹国用,记爵禄以市私恩。谓财利为有余积,皆出诞谩,务夸大以兴事功,肆为搔扰。援引小人,以为朋党,假借姻娅,布满要途,以至交通豪民,兴置产业,役天子之将作,营葺居第;用县官之人夫,漕运花石。曾无尊主庇民之心,惟事丰己营私之计。若是之类,其事非一,已有臣寮论列,臣更不敢具陈。及至名为祝圣寿,而修塔以壮临平之山势;讬言灌民田,而决水以符兴化之谶辞。致侄俣之告变而谬为心疾,受孟翊之诬言而与之官爵。赵真欲辅之妖术[11],张大成窃伺其奸意[12],骇动远迩,闻者寒心。皆足以鼓惑天下,为害之大者也。』是日,诏蔡京权重位高,人屡告变,全不引避,公议不容。言章屡上,难以屈法,特降授太子少保,依旧致仕,在外任便居住。制略曰:『轻爵禄以市私恩,滥锡予以蠹邦用,借助姻娅,密布要途,聚引凶邪,合成死党,以至假利民而决兴化之水,记祝圣而归临平之山,岂曰怀忠?是将邀福。屡有告陈之迹,每连狂悖之嫌。虽仅上于印章,犹久留于里第,偃蹇弗避,傲睨罔悛,致帝意之未孚,昭星文而申谴。言章继上,公议靡容,固欲用恩,难以屈法。宜褫师臣之秩,俾参宫保之官。聊慰群情,尚为宽典。』
政和二年六月甲寅[13],降授太子少保致仁蔡京复太子少师,依前楚国公致仕。
复太子少师,当考。诏旨具载。制词乃宇文粹中所草,其末云:『荡垢涤瑕,既曲全于体貌;率德改行,宜益励于猷为。』政和二年七月十九日,可考。八月五日,又复太子太师。
八月乙未,太子少师致仕蔡京为太子太师,依旧致仕。
三年二月戊子朔,诏:『太子太师致仕蔡京两居上宰,辅政八年,首建绍述,勤劳百为。降秩居外,荐历岁时。况元丰侍从被遇神宗者,今则无几,而又累经恩霈,理宜优异。可特复太师,仍旧楚国公致仕,于在京赐第居住。』
三月乙亥,诏:『太师致仕蔡京到阙,令二十五日朝见引对,拜数特依元丰中文彦博例,仍择日垂拱殿赐宴,许依旧服玉带,佩金鱼,赐对见例物,遇六参日趋赴起居,在大班退,亲王后入。』
四月甲午,燕宰执、亲王于太清楼,上亲为之记(其略见御制)。蔡京上记,曰:『政和
二年三月八日,皇帝制诏臣京宥过省愆,复官就第,命四方馆使、荣州防御使童师敏赍诏召赴阙。臣京顷首辞,继被御札手诏十,责以大义,惶恐上道,于是饮至于郊,曲燕于垂拱殿,祓禊于西池,宠颁恩渥,念无以称。』上曰:『朕考周宣王诗「吉甫燕喜,既多受祉。来归自镐,我行永久。饮御诸友,炮鳖脍鲤」。其可不如古乎?』诏以是月八日开后苑,寔太清楼,命内馆客省使、保大军节度观察留后、带御器械臣贾详等五人总领其事。壬子,蔡京乞令张商英任便居住。
五月己巳,太师、楚国公致仕蔡京落致仕,三日一至都堂治事[14],每日赴朝参,退至都堂,聚议于中书省前厅直舍,治事毕,直即以尚书令厅为治所,仍押勅札。壬申,太师、楚国公蔡京言:『门下省乃覆驳之地,臣欲兼而冒处,实有妨嫌,委紊官制。望许臣免书门下省文字。』从之。己卯,手诏赐蔡京曰:『临平置塔,初因钱氏尊相名寺起于治平,匪缘近年创有增建。蔡京忠贯金石,志安社稷,八年辅政,一德不渝,群邪丑正,意在中伤。肆为无根之谈,冀陷不测之祸。比从阅实,灼见厚诬。惟大臣立朝,谊当自信,而哲士图任,何畏巧言?顾予心之直孚,抑且众言之足虑,肆加开谕,毋或介怀。』
十一月辛巳,太师、楚国公蔡京进封鲁国公。
四年十二月乙卯,雪。降赐宴于蔡京第。
五年八月庚戌,诏中书舍人陈邦光差提举洞霄宫、池州居住。先是,邦光以中书舍
人兼太子詹事[15],会蔡京献太子以食,琉璃酒器,罗列宫庭。太子怒曰:『天子大臣,不闻道义相训,乃持玩好之具荡吾志耶?』命左右击碎之。京闻邦光实激太子,含怒未发,因是遂斥邦光。
六年四月庚寅,御笔:『太师蔡京近三上章乞致仕,亲札诏书,不允所请,仍止来章,兼面谕再四,意确未回。京位三公,为帝者师,然三省机政,事无巨细,自合总治外,可从其优逸之意。自今特许三日一造朝,仍赴都堂及轮往逐省,通治三省事,以正公相之任,事毕从便归第。』
五月甲午朔,御笔:『蔡京遇朔望许朝,三日一知印当笔。不赴朝日,许府第书押。不押勅札,不书钞。』庚子,诏:『蔡京已降指挥令三日一造朝,自今遇有奏事,非造朝日亦赴,仍许正谢。』
八月庚辰,太师蔡京奏:『臣昨以年逮七十,加之疾病,乞解机务。蒙恩特许三日一朝。今臣疾病既已痊复,筋力尚可勉强。伏望许臣日奉朝请,其治事即依已降指挥。』从之。丁亥,诣建隆观,遂幸蔡京赐第。
七年六月戊子朔,太师、鲁国公蔡京进封陈鲁国公。己巳,御笔:『太师、陈鲁国公蔡京力请免两国公,已降札允所请,特与白身亲属恩泽二人。应恩数,并依转官例施行。』
九月丙申,御史中丞王安中为翰林学士。
《王安中行状》,其子秬作。有云:『一日,请对曰:「臣起诸生,蒙陛下亲擢,备员中执法,日夜惧无以报。今臣所论,事关宗社。傥陛下少留听,幸甚。」上悚然。公出袖中疏,所论乃蔡京也。上曰:「诚如卿言。」公即伏奏曰:「臣孤远一介,不量力,辄论大臣。京老奸多智,必将为所中害,自此窜逐,无复再望清光矣,愿拜辞。」上曰:「勿如此云云,当为卿罢京。」时子攸日夜出入禁中,尽率子弟见上,泣且拜。上曰:「中司文字如此,奈何?」攸等固恳:「陛下傥全臣宗,乞移王某一别差遣,则事自已矣。」上宽慈,恻然许之。公方草第三疏,翌日求对,中夜有扣门者曰:「适御笔中丞除翰林学士,日下供职矣。」公叹曰:「吾祸其在此乎!」自是,京之势益盛。』
十一月庚寅,手诏:『太师、鲁国公蔡京自再还廊庙,于今七年云云。迩者草疏十上,却之复来,既继以消息盈虚之理,告老乞骸,期于得请而后已。朕礼貌元老,不欲固违,可五日一朝次,赴都堂治事。恩礼宠数,并如旧制。』
重和元年十一月戊申,承议郎、徽猷阁待制、提举万寿观蔡絛勒停。
蔡絛《诉神文》节文曰:『臣举家兄弟、诸姪皆投名请受神霄秘策,独臣不愿受,于是九重始大怒,因遣粱师成谕旨,戒臣不许接见宾客。呜呼!事既掣肘,谋既尽露,臣亦决知得罪矣。一日臣兄来军,谕臣父将通延福宫江路,彻闾阖门,跨城为复道、飞桥入赐第,自此往来无间,君臣相悉。时已大毁民居数千家如荒野矣。臣不胜愤懑,亟夜草书力争,臣父愕然,实爱惜臣,犹不肯出。臣兄伺知,及郑昂泄臣语,因下开封府捕系昂,尽搜索其箧笥,然独无有于昂,遂枷项编管安州。臣始勒住朝参,不许接见宾客,又降御笔,谓臣狂妄,不循分守,特落职。而怒终不改,臣父因赏橘內宴[16],丐入中禁独拜,恳于太上之前,臣遂得不死。始议贬新州,俄而置诸光州。臣父以谓出则必阴杀之,因持之久,乃俾臣父上章,特勒停,令侍养。遇有临幸,则出避耳。』
十一月丁卯,茂德帝姬下嫁蔡絛。
宣和元年七月丙辰,御笔:『蔡絛向缘狂率,废黜几年。蔡京元老,勋在王室,未忍终弃,可特与叙旧官外,与宫观,任便居住。』既而京言叙不以法,乞赐寝罢。诏候过大礼取旨。
九月乙卯,曲宴保和新殿。过玉真轩,蔡京等请见安妃,许之。京作记以进,其词略曰:『玉真轩在保和西南庑,即安妃妆阁。命使传旨曰雅燕。酒酣添逸兴,玉真轩内见安妃。诏臣赓补成篇。臣即题曰:「保和新殿丽秋晖,诏许尘凡到绮闱。」方是时,人人自谓得见安妃矣。既而但画像挂四垣,臣即以诗谢,奏曰:「玉真轩槛暖和春,只见丹青不见人。月里嫦娥终有恨,鉴中姑射未应真。」须臾,中使诏臣至玉华阁,上手持诗曰:「因卿有诗,况姻家,自当相见。」臣曰:「顷缘葭莩,已得拜望,故敢以诗请。」上大笑。妃素妆,无珠玉饰,绰约若仙子。臣进前再拜叙谢,妃拜,臣又拜云云」。』癸亥,上幸道德院观金芝,由景龙江至蔡京第鸣鸾堂,赐京酒。京诉开封尹聂山离间事,山即坐绌。京作《鸣鸾记》以进,其略曰:『上曰:「今岁四幸鸣鸾矣。」臣顿首曰:「昔人三顾。堂成已六幸,其千载荣遇。鸣鸾固卑,且家素窭无具,愿留少顷,使得伸尊奉意。」上曰:「为卿从容云云。」』丙寅,蔡京奏:『臣伏蒙圣慈,以臣夏秋疾病,特命于龙德太一宫设普天大醮,又亲制青词,以见诚意。至日临幸醮筵,别制密词,亲手焚奏。仰惟异礼,今昔所无,殒首杀身,难以仰报云云。』
二年四月癸巳,中书检会,奉御笔:『车驾累幸蔡京第,子孙等并合推恩。八子、十孙、曾孙四人,可并于寄禄官上转行一官。』
六月戊寅,太师、鲁国公、神宵玉清万寿宫使蔡京上章乞致仕,御笔:『太师、鲁国公蔡京近年以来,章疏十上,陈乞致仕。自夏祭礼毕,引疾告老,又复十数。亲笔批谕,谆复再四,遣官宣押,坚卧不起,其词激切,确然不拔。可依所乞,守本官致仕,依旧神宵玉清万寿宫使,在京赐第居住。其恩礼俸给之属,及见被官吏人从等并依旧,仍朝朔望,今晚付翰林降制,只今具熟状进入。』
六年正月庚午,勒停人蔡絛复朝奉郎、提举明道宫。
十二月甲辰,手诏:『朕执权秉要,以正主道;赋事图功,责在大臣。比年以来,任匪其人,政失厥中,明发怵惕。念我烈考之谟训,修革蛊弊,庶几持循。肆命近弼,置司讲议。太师致仕蔡京辅朕初载,诞著硕肤。属闵劳以官职之事,即安里闾,宪其言行,尚有赖焉。《书》不云乎:「询兹黄发,则罔所愆。」京可兼领讲议司,听就私第裁处,仍免签书,毋致勤劳,以称朕贵老贪贤之美。』
《实录》、本纪云:蔡京领讲议司。朱胜非云:『蔡京崇宁元年拜相,四年罢。大观元年复入,三年又罢。政和二年复入,宣和初又罢。六年冬,王黼罢相,白时中、李邦彦并拜太、少宰未讫,京东盗起,京党哄然以谓宰相望轻,乃诏京复总三省,许私第治事,三五日一造朝。时京八十岁,目盲不能书字,足蹇不能拜跪矣。其子絛用事,凡判笔,皆絛为之,仍代京禁中奏事,于是肆为奸利,赏罚无章,黜陟纷纭。絛妻兄韩梠者,骤用为户部侍郎,密与谋议,贬逐朝士,殆无虚日。絛每造朝,侍从以下皆迎,揖附耳语,堂吏抱文书,率数十人从之。遣使四出,诛求采访,喜者令荐之,不喜者令劾之,中外缙绅,无不侧目。先是,王黼作应奉司,总四方贡献之物,以示权宠,于是效之,请置宣和库,库置式贡司,中分诸库,如泉货、币帛、服御、玉食、器用等,皆其名也。上自金玉,下及蔬茹,无不笼取。元丰、大观库及榷货务见在钱物,皆拘管封桩,专事供进。次年四月,絛恶日著,二相不能举职。絛兄攸发其奸状,京罢,絛亦被谴。是年冬,金兵犯阙,得非将乱之兆耶?』
癸亥,太师、鲁国公致仕蔡京落致仕,领三省事,五日一赴朝请,至都堂治事。戊辰,御笔:『蔡京领三省,应细事务免签书。』
七年四月壬子,御笔:『龙图阁直学士、朝奉郎、提举上清宝籙宫兼侍议蔡絛僻学邪见,两被降责。今除迩英,非所宜得,可罢侍读,提举明道宫,在京居住。』寻又降御笔:『蔡絛赐出身敕,可拘取毁抹。』庚申,太师、鲁国公、领三省事蔡京依前太师、鲁国公致仕。初,京再领三省,未几,目昏不能视事,事皆决于子絛。絛威福自任,同列皆不能堪。既罢絛侍读,故有是命。壬戌,臣僚上言:『蔡絛窃弄威权,率意自专,缙绅惴慄,靡遑宁处。而一时倖进苟得之徒哄集其门,势焰薰灼,炙手可热。接见宾客,逾于执政。有识为之切齿,而絛偃然,居之不疑。』诏絛落职。
十月甲子,太师、鲁国公致仕蔡京上表,谢车驾临幸问疾。
十二月甲子,太学生陈东等伏阙上书,乞诛蔡京、王黼、童贯、梁师成、李邦彦、朱勔六贼。
靖康元年二月甲寅,制:『太师、鲁国公致仕蔡京特责授中奉大夫、守秘书监、分司南京致仕,河南府居住。』上即位,边递日急。京尽室南下。侍御史孙觌等始上章论其奸,坐贬。
三月甲午,左司谏陈公辅言蔡京父子怀奸误国之罪。诏蔡京可责授崇信军节度副使、德安府安置。
四月癸亥,御史中丞陈过庭言:『蔡京专政,攸则以阴谋诡计出入宫禁,外示异同,中实附会。』诏京可移韶州,攸责授节度副使、永州安置。
七月乙亥,蔡京移儋州,攸雷州。以臣僚累章论其阴贼奸恶,罪衅彰著,乞投畀海外也。凡京子孙,皆分徙远郡。京行至潭州而卒,年八十。攸、翛继死。
京天资险谲,舞智以御人,在人主前,左狙右伺,专为固位之计,终始持一说,谓当越拘挛之俗。竭九州四海之力以自奉。徽宗虽富贵之,而阴知其奸谀,不可以讫国,故屡起屡仆。尝收其素所不合者,如赵挺之、张商英、刘正夫、郑居中、王黼之属,迭居台司以扼之。京每闻将罢,退辄入宫见上,叩头祈哀,无复有大臣廉耻事。燕山之役起,攸、贯在行[17],京送之以诗,阳为不可之言,冀事之不成,得以自解。暮年即家为府,嗜利干进者趦趄其门,输货僮奴以得美官者踵相蹑,纲纪法度,一切为虚文,识者窃忧之,而京患失之心,无所不至,根结盘固,牢不可脱,卒以召衅误国,为宗社奇祸。虽以谴死,而海內犹以不正典刑为恨云。
校勘记
[1]刘嗣明 原本『明』字作墨丁,据《长编拾补》卷三十补。
[2]刘嗣明 原本『明』字作墨丁,据《长编拾补》卷三十补。
[3]彭几 原本『几』字作墨丁,据《长编拾补》卷三十补。
[4]庇同天地 原本作『□庇天地』,据《长编拾补》卷三十一改补。
[5]□□□□□□知太原府 《长篇拾补》卷十五径作『知太原府』。兹仍其旧。
[6]庚辰 《长编拾补》卷十九引作『己卯』。
[7]慎厥终始 《长编拾补》卷二十及原本均无『始』字,据文意补。
[8]□力辞 《长编拾补》卷二十六径作『力辞』,兹仍其旧。
[9]既□恶公 《长编拾补》卷二十六径作『既恶公』,兹仍其旧。
[10]癸未 原本『未』字作墨丁,据《长编拾补》卷二十九补。
[11]欲辅 原本作『□转』,据《长编拾补》卷二十九改补。
[12]伺其 原本『伺』字作墨丁,据《长编拾补》卷二十九补。
[13]二年 原本作『六年』,据《长编拾补》卷三十一改。
[14]三日 原本作『三月』,据文意改。
[15]中书舍人 原本脱『书』字,据上文补。
[16]赏橘 原本『橘』字作墨丁,据《长编拾补》卷三十八补。
[17]攸贯 原本作『攸实』,《长编拾补》卷五十五同,兹据文意改。贯,童贯也。